不,或许该说,那神态,那从容,那淡然,他应是认得的。
那是属于另一个女子独有的姿态。
一个,聪颖,冷静,温婉,大度,美得不似世俗该有的女子。
这样的姿态,绝不可能出现在韦宝珠身上。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么?方会这样模仿起“她”的神态?
莫非,韦宝珠是走投无路了,方会想出这般装神弄鬼的谬计,盼能与简士昌搭上,好让简士昌帮着她复仇?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也不意外了。毕竟,依照韦宝珠仅有的那丁点聪明,确实只能想出这样的“绝顶谬计”。
聂紫纶嘴角一扬,嘲意在眼底蔓延。
白初虹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他这抹笑,盈握杯盏的纤手不禁一紧。
“宝珠?”
身后传来一声娇润的笑唤,切断了白初虹与那个男人的凝视。
白初虹转眸,看见一名身穿黛青色销金齐胸襦裙,梳着垂云髻,簪着珠翠与掐丝红玛瑙金钗,容貌俏丽的岑氏走来。
她见过岑氏几回,都是在宫宴上。岑氏出身民间,来历不明,当年娄易要娶她,据说曾受皇帝反对,至于个中缘由如何,只有内情人士清楚,她这样的局外人自然无从得知。
白初虹朝岑氏福了个身。“见过太尉夫人。”
岑氏一怔,瞅着她好片刻,似是有些认不得她。“好些年不见了,浚王妃近来可好?”
白初虹垂下眼,笑笑回道:“多谢夫人惦记,宝珠这些年在汾景,日子还算过得去。”
岑氏蹙了蹙眉,总觉得眼前的韦宝珠,与她记忆中的模样有些出入。
不过,她与韦宝珠到底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交情不深,兴许是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她性情起了转变,方会如此。
岑氏见她始终低垂着眼,似也无意与自己多寒暄,便道:“那年你离京前,曾把一支簪子落在我那儿,一会儿我命人带你去取。”
“谢夫人这般有心,还帮着宝珠留着旧物。”白初虹颔首行礼。
“安阳王到。”
蓦地,花厅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白初虹一愣,随即昂颈望去,只见一道拔长削瘦的俊逸身影,在随从簇拥下入了花厅。
那人,发黑瞳黑,肤色甚白,五官英挺,一袭丹青色竹节纹饰长袍,外罩玄黑如意纹绣披风,看上去比昔日清瘦了不少,神色亦有些憔悴。
士昌……白初虹咬了咬唇,在心底轻轻唤了一声。
简士昌一现身,花厅里的氛围登时有些诡异,毕竟朝中人尽皆知,浚王与安阳王不和,下了朝,两人几乎不曾在同个场合碰头。
白初虹忽觉背后一阵寒意,她转眸,才发现聂紫纶正含笑冷睇着她。
她心中一阵踩空,连忙垂下眼,在自个儿的位子端正坐好。
不对劲……按理说,士昌不可能不晓得聂紫纶会出现在这儿,倘若他知道,肯定不会来,他为什么会来?
莫非……白初虹又望向了花厅另一头的聂紫纶。
他扬着笑,正与简士昌寒暄,两个同等尊贵,容貌各具绝色的男人,站在一块儿,登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若非这两人是敌对,眼前这一幕,实在甚美,教人不住赞叹。
白初虹看着,却只觉心惊,谁晓得聂紫纶又想出了什么论计,想陷害士昌?抑或他发现了她什么,才会想法子把士昌引来?
无论如何,她都得与士昌说上话,早些与士昌相认才行。
湖上花榭里,皇京里最拔尖的戏班子,弯着身段,唱的是诸宫调,金缕戏衣教人目眩神迷,花厅宴席里,酒过几巡,众人已有些醉意。
趁着宴席渐散,白初虹起了身,领着候在花厅外的茉香,假借要前去取发簪,离开了花厅。
“王妃,这里是太尉府,我们又不熟悉,是不是该先知会太尉夫人一声……”
茉香话未竟,已被白初虹拉到朵廊上。
“别嚷嚷,我并不是真的要去取发簪。”白初虹悄声道。
“王妃这是想做什么?”
“方才,我看安阳王与曲尚书也走来这儿,且在这儿等等,兴许会碰上。”
茉香瞪大眼,“碰上安阳王?!王妃,你……你这是疯了不成?:王爷也在这儿,万一被王爷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