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怔了怔,回道:“回王爷的话,方才那位是安阳王妃。”
闻言,聂紫纶心中暗凛,执在手中的那幅字画,顿时觉着有些沉。
“安阳王妃?”
“是呀,就是前不久嫁入安阳王府,白大学士的女儿白初虹。”
竟然是她……
至今想起,聂紫纶依然弄不清当时心底那抹失落,那抹失望,是怎么回事,又是从何而起。
他曾听说过白大学士有个女儿,为人所称颂,说是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可他未曾放在心上。
毕竟,他不会把心神耗费在女人身上,更遑论是特别留心一个传闻中的女子。
但,安阳王却惦记上了。
简士昌听闻白大学士的女儿聪慧过人,早早便遣人去说媒,三番两次设家宴邀请白大学士一家上门作客,为的便是亲自试探此女,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聪颖。
前些日子,安阳王三次上门求亲,终于打动白大学士,并且请来简太后的亲族为两人指亲,成就一门好姻缘。
聂紫纶原本不当回事,可今夜无意间巧遇白初虹,他方明白,何以简士昌会这般用心良苦。
那幅字画至今仍收放在他书房的箱笼里,他始终没有交还,至于原因是什么……
他不敢深想。
后来,第二次见到她,仍是意外偶遇。
彼时,正逢初春时节,按照东周习俗,他随楚国公与一众年轻官员,一块儿到京郊附近的园林探春。
满园桃花李花盛烂初绽,游人如织,一道??淡蓝身影,在满园的粉嫩中格外出挑,那时春阳煦煦,日光正好,将她纤丽的容貌描上一层淡金。
她站得又挺又直,仿佛一株化作人形的春花,娇嫩不艳俗,淡淡描绘的眉眼,端着一抹沉稳慧黠。
他离得虽远,却是一眼入心,再难忘怀。
当他瞧见简士昌拉住她的手,与她比肩行走,两人身影相依相偎,自是亲密无间。
那一刻,他忌妒起简士昌。
他方醒悟,原来,他心底一直记挂着白初虹的身影。
此后,浚王府与安阳王府之间,随着帝王心的反覆,开始了不见血的厮杀,明争暗斗,此消彼长。
白初虹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为人,她的性子,她的行事,她的聪慧,她的点点滴滴,透过探子回报,让他不得不将她记上了心。
多么可笑,他聂紫纶,皇族后裔,贵为浚王,天底下的女子,有哪个他要不到的?偏偏,白初虹这一个,他要不到。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喜欢一个有夫之妇,且还是政敌之妻,于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而言,这事无疑是种耻辱。
于是,他不许自己再想,亦不许自己表露出来。
怎知,随着了解越深,他对白初虹的仰慕越浓,仅仅两次面,却足已记挂一生,这样少见的聪慧女子,偏偏不属于他。
不可否认,他羡慕过,亦忌妒过简士昌,可悲的是,忌妒到头竟会扭曲一个人的心志。
白初虹的死讯一出,除了最初时的悲痛,他竟然有丝欣喜。
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子,简士昌也休想与之共度一生……他竟然有了如此卑劣的心思。
这些年来,他不下一次想过,倘若当初娶了白初虹的人是他,一切是否会不同?可这样的想法,终究只是空想,可悲复可笑,连他自个儿都轻蔑起自己。
东周人尽皆知,白初虹对丈夫一往情深,她与简士昌所到之处,无不令人艳羡两人深浓的夫妻之情,即便白初虹婚后多年未曾生育,可简士昌依然待她如初,不曾娶偏房纳妾,这样的情义,曾在东周传为佳话,教无数女子心折。
正文 第十八章
对照今昔,简士昌堂而皇之带着外室出现在齐王寿宴上,过去那些赞颂安阳王夫妇鹣鲽情深的话,全成了何其讽刺的笑话。
聂紫纶心底清楚,简士昌待白初虹如何,夫妻之间又有什么恩怨,概与他这个外人无关,可他就是放不下。
他就是放不下那个仅仅见过两次面的白初虹。
“王爷?”
娇细的声嗓在房里响起,聂紫纶回过了神,望着此刻坐在眼前的女子。
那张脸,那副身躯,依然是韦宝珠,但那双眼,那样的笑,却是属于另一个女子。
另一个,他惦记在心尖上近十年,却永远碰不着,只能静悄悄搁着,假装自己不在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