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的墨色铺展开来,须臾间便在洁白的纸面上染了一片黑。
墨?
这世上有多少姓墨之人!
而其中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又还有谁呢?
师兄。
她的好师兄啊。
就这么想要她弋栖月的命?
是为了她手中的江山,还是为了他那娇滴滴的妻子?
更可能是他岳父大人的事,呵——杀了她,那位‘老前辈’大概也就能被放出来了罢。
湛玖依旧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养心殿里一片静寂,直到桌案旁的弋栖月狠狠沉了一口气,她颤着手把桌案上染了一团墨的纸团成一团丢开,随后低声道:“现在那个侍从呢?”
“还扣押着,没有杀。”
弋栖月的眼中冷光一闪:“我北幽也是有信义的,便暂且留他一命,但是不可放他出去。”
“顺便把他死刑暂免的消息泄露给他那些将死的同伴,看看还能不能再审出些东西来。”
湛玖颔首称是。
弋栖月停了一停,随后又道:
“顺便替朕给苍流掌门带句话去,如若无事,七日之后,请他至宫中见朕,如若他不来,一切免谈。”
七日之后,正巧是舞剑大会。
她倒要看看墨苍落能不能、会不会从大会里抽身出来,到北宫来见她!
她倒要看看,墨苍落对于西国之事,又能作何解释!
第一卷 135 三日的国宴
弋栖月处理事情的能力,不可谓不强。
当真在宫乱结束的第二日,讲奖罚之事妥妥安排了下去。
那如山的奏折也尽数批了,于是三到四日便是匆匆忙忙地会见大臣。
而夜宸卿,作为如今弋栖月后宫中唯一的男子,因为在弋栖月落难之时护驾有功,也被进了位份。
如今的位份不似之前那般普通随意,算是弋栖月仔细翻了翻旧史才定下来的。
即为‘君’,相当于男子为帝里面的‘妃’。
赠一‘容’字,加于一起便是‘容君’。
这位份在朝堂上已经昭告天下,弋栖月说着,依着礼节,是会有一个仪式,只是迟迟也没个动作。
宫乱后的第六日。
望湘楼里,夜宸卿坐在琴案旁,手下缓缓的一支曲子。
门却忽而开了,刘公公引着庸和走了进来。
“容君主子,陛下这些日子去探望太后,说是归来便来巧您,顺当将仪式的事情也谈谈。”
夜宸卿点一点头:“替臣下谢过陛下,不过陛下最近繁忙,不用为这等事情操心的。”
庸和一笑:“陛下定了的心思,旁人如何说也不管用的。”
“陛下还让奴才嘱咐容君主子,这些天记得吃药换药,身子还未大好。”
夜宸卿淡淡而笑:“会的,谢过陛下。”
庸和交代完了事情匆匆离开,那边刘公公送走了人,又折回来,对着夜宸卿颦眉道:
“主子,如今陛下如此做,好生古怪,大张旗鼓地说要册立您为容君,要有仪式,可又偏偏不紧不慢地拖着。”
如今事情处理完了也不弄仪式,就一溜烟去陪着太后礼佛了。
夜宸卿那边笑了笑:“如若陛下说了之后便举行个仪式,那大抵也没什么意义了,端的是白白废了时间。”
其实这等事情夜宸卿思量过,陛下为何会这般做。
后来他明了——
陛下把晋升的事情当堂讲了,说要有仪式,所谓君无戏言,如此那些大臣权贵必然会好生记得这么一桩事。
而陛下偏偏要让他们把这件事在心上挂的久一些,中间还多加强调着,如此他们也会反复念叨。
一来二去,这事情便会深入人心。
至于陛下为何要让这事情深入人心?
夜宸卿自然明了,他最初前来,顶的是‘陛下从别人洞房夜强抢的面首’的名号,对于这么一桩事,外界对于陛下,对于他,都是流言蜚语,毫不客气。
而如今,恰恰是一则洗白的机会。
思量清楚的同时,夜宸卿也不免赞叹陛下心思之缜密。
弋栖月在灵山寺留了四五日。
这几日不碰荤腥,从早到晚便是陪着母亲诵经礼佛。
灵山寺里皆是她的亲信,这个地方,是她以为最为安全的地方,她便留给了如今她唯一的至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