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不信她果真那么说。
抿了抿唇,她搁下掩面的杂志,眼角带泪。我一怔,只听见她说:“我讨厌你。”
她讨厌我?!
哈,被一个女人讨厌,原来是这种滋味。
我几乎没大笑出声。她一见我脸色,顿时抿起嘴,捉起窗沟上挂着的伞,从我大腿上踉跄的横越过去。
她在一条商店街下了车,走得狼狈,交通车重新上路,把她的身影和伞一块抛到大老远后。
倔强!
旁人并不知我们底细,我转过面来,看见她刚刚闲翻的那本旧杂志掉在座椅上。
封皮上印着杂志名,叫作“爱情的结局”,是一本小说连载刊物。
随手翻了几页,便将之抛到一旁。
“结局”这字眼令人不悦。
结局出现在结束之时,结束以后,任何事还有何可说?
人之生来是为了死,死亡就是生命的结局;如同爱情的结局若是婚姻,婚姻就是爱情之死。
开始跟结束之间的拔河赛,总是后者得到胜利,而我唯一能做的,除了不参与其中,没有别的办法。
自那日以后,当然不是没有再见过她。
偶然几次相见,她的眼神总诉说着同一句话:我讨厌你,别来惹我。
我自然安分地不去招惹她。
女人是世上最奇怪的一种生物之一,情绪来时,像风又像雨,你永远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也许这一刻她对你笑,下一刻她张牙舞爪要将你挫骨扬灰。所以我从不去招惹她们,免得惹祸上身。
毕竟要将一个女人侍候得服服贴贴并不容易,比养只秋田还困难。她们是带着原罪降生的夏娃,要将亚当驱逐出伊甸园,男人一旦屈服于一个女人膝下,他就失去了喘息的空间。
而没有人不需要呼吸
等等,如此,我还坐交通车回家做啥?
也许不愿意让一个人记恨我,是个还过得去的借口。
我记得丽娟请了一个月的产假。则,“丽娟的位置”有一个月的空窗期除非有人跟我抢。
“我可以坐下?”
她瞥我一眼,“请便。”不再搭理我。
“真怕又坐到丽娟的位置。”我揶揄。
她倏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次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对不起。”
我一怔,没料到她会向我道歉,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继续?只得道:“我也有不对。”
谁知她得寸进尺。“你是比我错得多,你不该令我那么难堪。”
“我不是有意的。”我忙不迭赔罪,心想:我今日可是来让人作贱?
“算了,也许不该提,忘了也罢。”她倒宽宏起来。
我就说我不懂这些女人,只得跟著「忘了也罢“。
一群人陆陆续续上了车。
眼光自然又望向她的脚踝。已经没贴金丝膏。
她今日蹬了一双白色凉鞋,足尖露出粉色的脚趾,煞是可爱。
我瞧她正襟危坐,如临大敌,想劝她放轻松点,我只是坐在她身边,并不打算吃了她。
车才刚开,若要聊天,可以聊上好一段。
“想不想聊聊?”
我以为她会说“不想”。但她说:“聊什么?”
聊什么?这真是个好问题。
我也不知道要聊什么。
想了想,我掏出笔,在手心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伸到她眼前。
“戈洵美。”她睁大著眼,逐字念出。“我在公司人事公告上见过这名字,以为是女性同胞。”
我哼声。“抱歉让你失望了。”
她总算有了笑容。“笔能否借我。”
“请用。”我大方出借。
见她拉我的左手,在我手掌心写字,力道轻的缘故,感觉麻痒痒的。
“嘿,用你自己的手。”想收手,她牢牢捉住。
“就快好了。”她专心地在我手上“留字”,脸蛋靠得那样近,似要埋进我胸膛,只消低头,便见得她长睫不时煽动,模样煞是可人。
我不否认她这神态真是可爱,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想要引诱没有一个女人会用这笨拙的方式引诱男人,但这笨拙的方式又天杀的有效。
“好了,请看。”片刻,她放开我的手,又将笔插回我衣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