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有清哭着哭着睡着了。老板看他那狼狈样,又有点不忍心,叫伙计做碗醒酒汤送过去。过谦谢了,一边给许有清灌汤,一边对莫渊说:“你也是写乡土的,怎么就那么真实又独特呢?”滕燕说:“可见日子虽然是寻常日子,个性化的体验却人人不同。莫渊抓住了,他就成功了。”过谦对莫渊说:“回头你把你的代表作选一两篇让许有清学学。”莫渊不置可否:“也许他根本不认同。”
过谦问大家有没有新的创作计划。祁必明说要写一个有志难伸独来独往的艺术家。滕燕说要用意识流写一个心理小说。过谦向莫渊叹道:“近两年我左手悬疑武侠,右手都市中产,就没怎么变过。一旦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就不由自主要一遍遍重复自己。”莫渊想了想说:“先把各人的基本盘夯实了,再拓宽题材和风格也不迟。固步自封固然不好,为突破而突破也不见得前途光明。我们还年轻,慢慢来吧。”
过谦笑了:“这话哥哥爱听,为我们还年轻,干一杯!”许有清撑起上身,强睁醉眼,举杯如举千斤担:“我还没到四十岁,我……我也年轻。”
五人互相取笑几句,“当”一碰杯,各自干了。过谦快步走向柜台嚷道:“今天我买单,都别跟我抢!”看众人没反应,说,“你们也没准备跟我抢是吧?”许有清说:“我刚刚才请过一次客。”莫渊说:“我刚失恋。”祁必明说:“我年纪小。”滕燕笑道:“我是女人。”过谦轮流点着四人笑道:“狠,我认你们狠!”付了钱,与众人相扶相携而去。
☆、伤心往事
十一
《云彩镜象》不定期地会发一些大新闻,众人原本习以为常,但这一期抖出的猛料仍让人瞠目结舌:过谦、甘愿相差十多岁却关系暧昧,甘愿不甘寂寞,引诱大好青年;过谦一时失足,切盼浪子回头。
幻谷上空飘动的云彩上,新闻内容历历在目。通过显像处理,视力再差的人也能在地面看得一清二楚。老中青三代作家全都走出室外,仰面朝天,议论纷纷。几朵祥云时而飘到东,时而飘到西,生怕哪一处的读者被遗漏了。经过统计,这一天《云彩镜象》的阅读量和留言量双双打破了历史纪录。
过谦愤怒地拿起激光笔,瞄准了云朵的回复区跟评,就见一束绿色的光线在云上“嗤嗤”作响,片刻就烙上了过谦铿锵的反驳。然而这种绯闻,别人都是宁信其有的,哪怕与过谦无怨无仇、甚至对他较有好感,也会出自本性地津津乐道、以讹传讹。
过谦接连向绿萍、曾衍长、欧阳早三人抗议。在欧阳早那里几乎掀翻了桌子。众职员在老总门外探头探脑。欧阳早勉强镇定,说这是他们的自由,大众有知情权。过谦冷笑道:“如果知道的不是实情呢?”欧阳早说:“我们会及时更新,但进一步调查需要时间。”过谦逼视着他说:“请你立刻删除虚假消息,赔礼道歉!”欧阳早躲开他的目光说:“你要这么不理智,我就通知机器警察了。”过谦突然往前一挣,把他压到墙角说:“远水救不到近火,要不我杀了你,再去找警察自首吧?这个消息登到云彩上才叫劲爆!”欧阳早后脑勺撞得生痛,嗓子无法自控地发抖:“你你冷静点,我我们再商量……”过谦双眼血红,一只大拳头就抡了过去。
欧阳早头一侧,眼一闭,过了会儿,睁眼一瞧,过谦的手腕被甘愿紧紧握在手里。甘愿向绿萍使个眼色,绿萍强拉过谦出去,过谦兀自吼叫斥骂。
甘愿推上办公室的门,在欧阳早对面坐下说:“这件事是谁授意你做的,我没有兴趣。我甘愿行得正,立得稳,也不在乎人说。但是过谦是有女朋友的,你签发假新闻前有没有想过会影响别人的感情?”欧阳早咽了口口水道:“你就一点儿不嫉妒?”甘愿摇摇头。欧阳早又问:“你和过谦真就这么纯洁?”甘愿点点头。欧阳早惊魂稍定,理理衣服,捋捋头发,坐回真皮椅中,涩声说道:“你从来不撒谎,看来是我误判了。”
甘愿笑了笑说:“你以己之心度我之腹,世俗庸人,大多如此,我不怪你。你受到压力,捕风捉影,我也能体谅。不过你不要忘了,当初是我欣赏你的为人和能力,向老谷主推荐你你才做了这个老总。你投靠别人改换门庭我没跟你计较,你该不是以为我忌惮你背后那人,不敢跟你为难吧?”欧阳早一声儿不言语。甘愿缓缓起身,缓缓说道:“我能把你扶上这个位子,就有本事把你拉下来。今天之内,如果那条八卦新闻还飘在那朵云上,任谁也保不住你的前程。听明白了吗?”欧阳早小声道:“听明白了。”甘愿手落在门把手上说:“只要我在一天,绝不容许《云彩镜象》指鹿为马,自甘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