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语音尖锐:“你为什么把辫子剪掉?你有辫子,我也有,我们才是同一个人的一体两面。你……你竟然理发!”他反手握住自己的辫子,一把拽了下来,塞到嘴里,咀嚼片刻,吞了下去,过谦不禁一阵反胃。小童抹抹嘴角,笑道:“现在我们又是一样的了,好玩!”
过谦知他魔性已深,不是自己所能挽回,当务之急,是逃出生天,一面观察地形,一面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我跟你不同。我就算一时失控,也懂得回头。我会暴怒,会失态,但事后总能反思。我从来不是一个正邪不分、伤害别人的人。”小童慢慢走到他附近,瞧着他说:“啧啧啧,好个知过能改的贤人。我问你,你舞文弄墨是为了什么?就一点儿不为钱,不为名,不为女人?”过谦一怔。小童右手一伸,快如闪电,夺过他手中石块,捏成了一团粉末,任它们从指缝间“簌簌”而落:“说呀,贤人。”
过谦不想承认,却又不想撒谎,一时犹豫难言。小童阴森森地说:“可见六根不净。别死撑了,让我帮你吧?”过谦直觉他不怀好意:“你帮我?”
小童声音里带着蛊惑:“我帮你打昏医生,救出滕燕,让你们团聚,好不好?”过谦脑中昏昏沉沉,被催眠了一般:“好。”小童踮着脚往跟前轻凑几步,阴恻恻地漫声说道:“我帮你名利双收,快意恩仇,好不好?”过谦眼皮发重,像要睡着了:“好。”小童又踮着脚,踩着奇异的步子上前两步:“来,让我帮你,好玩得很呢!”他一手触到了过谦的喉结,一手从后曲过来盖住了过谦的头顶:“文学,不过是手段,对吧?小说,不过是途径,对吗?”
过谦听到这两句话,陡然一个激灵,意识和思想全回来了。他不假思索地说:“错!文学是我的毕生寄托,小说是我的终生爱好!名利要是能有我不会假道学地拒绝,如果没有,写作本身就足够给我快乐!”
之前他逐渐被小童引上歧思,每答一声“好”,身上的阳气就减弱几分,小童遂能步步推进,险些儿就要得手。幸亏他内心深处的一念清明,令他生死攸关的时刻找回自己,这几句回答,发自肺腑,掷地有声,浩然正气猛增,猝不及防地冲击了小童的妖异阴邪之气。小童连退了十几步,兀自全身火辣辣的刺痛,恼羞成怒,厉叫一声,身子不动,双臂暴涨,如同弹簧,从两边遥击过谦太阳穴。
“啪啪”两声,有人代接了两拳,力道雄浑。小童双臂收回,身子前倾,化作“不死邪刀”,以身侧为刀锋,蓝印印地直劈过来。来人左掌一扬,“轰隆”一声,如同闷雷,把刀身荡了开去。小童“嗖嗖”两声,身软如绵,忽的一甩,如同长鞭。那人看得分明,右手伸出,把小童齐腰握在手里。小童四脚一缩,变为铜锤,撞向那人胸口。那人双手一合,堪堪要将铜锤抱住。小童忽的化为一蓬丧门钉,漫天花雨般射了过来。那人一拉过谦衣领,疾速后退,竟比暗器还快。“叮叮叮”一阵细雨般的急响,铁钉都射在脚前地上。铁钉拼成人形,跃上半空,头部、双手、双脚、胸腹分成六块,同时扑了过来,头部当先,犹自“格格格格”笑个不歇。那人双掌犹如开山大斧,连砍四砍,带起一股极强的气流,“砰砰”连声,把六块躯干横扫到三丈开外。小童瞬间回复原状,跺脚尖叫:“不好玩!”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过谦惊魂甫定,忙说:“曾谷主,您没受伤吧?”曾衍长说:“我擒不住他,他也伤不了我。怎么你晚上还一个人四处乱跑?我不是早就颁布宵禁了么?”过谦抚平心绪说:“我走到这儿太阳还没下山,不知怎么,一刻钟不到就入夜了。是不是控制系统出了什么问题?”曾衍长稍一思索,了然于胸,却不置可否:“明天我去查查。你回去吧。”过谦走了几步,回头问道:“要不是您今天救我性命,我也不会直接问您:当初我和滕燕、莫渊在电影宫遇险,差点陷身于《泰坦尼克号》中出不来,我曾以为是老长老和许有清干的,但后来发现另有其人,那个人,是不是您?”
曾衍长扑扑衣服上打斗沾染的灰尘,洒然一笑:“不错,是我叫伏虚收买了小张。”过谦说:“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曾衍长笑道:“那时你是敌非友,伏长老又对你多有不满。经我批准,他便动手了。你一定奇怪,小张为什么不惜冒那么大的风险依计行事?”过谦最想不通的正是这件事,脱口而出:“为什么?”曾衍长说:“他身患绝症,当世唯有我能使他重获新生。”过谦奇道:“你精通医理?”曾衍长笑道:“这一节以后再说。既然你直言相询,我也不妨开诚布公: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且人品心地,在现今浊世中罕有,这样的人我用着才放心。我很想知道,假如我也能让你新生,留在这个时空,财富地位,应有尽有;文学艺术,享之不尽,你愿不愿加入我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