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一红,低头说:“那当然是白术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脚下的水仿佛变凉了些。
趴蝮收了脚,赤脚站在地上,背对我们,道:“我去看看四周有没有野兽。”
我觉得四周有危害性的野兽也就我们仨了,但也没有拦他,扭过头继续泡脚。趴蝮那只旋龟傻了半天,游过来挤挤我那只,一龟一脚,我占个大便宜。
妲己叹口气:“跟你俩一块,我就光叹气了。趴蝮的心思,你该比我更明白。你……”
我木着脸,说:“我只把他看作弟弟。”
“你若是不喜欢他,直说无妨,也好让他早日断了这份念想。可是前几日,与姒姬同行时,你又像是吃醋一样霸着趴蝮。”
我脸蛋滚烫:“是没错,我是吃醋了。但我是想要他只做我一个人的兄弟。我们一块长大,之间从没有外人,我不想他对别人跟我一样好,甚至比我更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趴蝮也是这种念头,甚至比你更强烈。但是,他害怕的,你已经做了。”
我紧紧握着迷榖坠,不说话。
妲己问:“饕餮,假如你一直找不到你的心上人,那该怎么办?”
“不会,我一定能找到他。”
☆、姒姬的故事
我的父亲不喜欢我。
我的父亲不喜欢我,因为我是女孩。
他从没有对我笑过。
他对隔壁的老王笑,对老王的儿子大狗笑,甚至对老王家的狗笑。
但是他从不对我笑。
我有时甚至会想,难道他喜欢老王吗?
对了,还有我的母亲。他也不喜欢我的母亲。
她对他来说,大概就像擦桌的抹布,做饭的锅碗,生孩子的机器,全自动,不用保养,省心省力。
她对我来说,大概就像山崖缝里的花儿,似有还无,做个念想。
我没有名字,但我知道他姓姒。
我曾学着大狗拉老王那样扯着他的袖子,用我能拼出的最好看的笑容问他:“爹爹,我叫做姒什么呢?”
他却反手拿起布条抽我的脸,瞪着眼睛,喘着粗气:“不要脸!滚!”
我从来不留头发,从来都抢着干重活,从来不哭不闹。
但我从来不是男孩。
我攒着布条,滚进山里砍柴。
入了秋,山风凉津津的,我穿着单衣,浑身冒疙瘩,打哆嗦。
指节上的裂口长不住,一动就火辣辣地疼,冻僵了倒还好些。
我两只手捧着磨尖的石头,一下下划拉树皮,树皮绽开,露出米黄的树肉。脑子里突然蒸起一股热汽儿,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水来。
后背一暖,脸蛋上也一阵热乎。
我抿了眼,定睛一看,小水正围着我,用舌头舔我的眼泪。
小水是山里的鹿蜀,我经常来砍柴,她经常看我砍柴,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不过已经十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她舔了我的眼泪,又去舔我手上的口子,等她舔完,口子都长好了。
她围着我卧下来,顿时周身暖和舒畅,我张握着手掌,埋怨她:“怎么才来?你这些天到哪儿去啦?”
她拿嘴拱我,就像在说:“别生气了,我这不回来陪你了吗?”
我便扑哧笑了,抱住她蓬软的肚子。
“哇,你的肚子大了好多,吃了什么好东西啊?”
她摇摇头,引我往左边看。
我看过去,正瞧见灌木丛上探出个白脑袋,紧张地盯着我的手。
我脑筋一转,惊道:“你要做妈妈啦!”
小水看看那鹿蜀,又看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点点头。
我冲白脑袋挥挥手:“新爸爸,你好呀。我叫你小山好不好?”
那鹿蜀骄傲地抬高了脑袋,打了个响鼻,飞快地跑了。
“真好。”我躺在小水的胸前,喃喃自语,“我要也是鹿蜀就好了。”
天将黑,我背着一捆柴回了家,刚进门,他就给了我一巴掌。
“不要脸的东西!什么事都干不好!”
老王跟大狗也在。
帘子后面有浇水的声音,可能是她在刷碗。
食案上空荡荡的,老王递给我半拉粘着菜汁的面饼。
我饿急,拿了就往嘴里塞。
他又打了我一巴掌:“臭□□,就知道吃!你谢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