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辛:“你未与城主照实说吗,为何他与城民这样说?”
辛苦笑着摇头:“那个首山城主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妖怪。况且归根结底,这件事难道不是人做出来的?”
我只得点头。
恭瑶给我们端上面,撅着嘴说:“没想到元公子是那样的人,还杀了我阿叔。他明明那么好看,那么有钱,真是可惜。”
趴蝮改了她与羊老哥的记忆,教他们以为那日有急事未能赴约,躲过一劫。
等她走了,我摇头说:“要说元缜也是可怜,可能没人看到过他自己。”
趴蝮道:“他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话,要别人来看岂不强人所难?”
我低着眼说:“如果没有龙,没有你,说不定我也如元缜一般……”
趴蝮摸摸我的头:“别小看自己,如果你自己放弃了,谁也不能帮你找到路。我们并不知道元缜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但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所有的后果他自然承担。一开始,我们都是无力的,可能被丢弃,可能不被善待,但只要我们长大了,是抱怨不曾得到爱,还是去创造爱,是每个人自己的事。”
我湿着眼扎进他怀里。
妲己啧啧:“平时闷了吧唧的,一遇上饕餮就能说出这么多话来。”
趴蝮回她:“平时是个小狐狸,一遇上辛就恨不能变成黄袍怪。”
妲己面红,偷偷看辛,辛看着她笑。
面馆外传来人声热闹。
“元老板回来啦!”
人们将鲜红的纸屑撒满天空,叠盖了那些日子飞扬空中的鲜血。
☆、元缜的故事
又到了夏天。
这个夏天,天气闷得逼仄,天上老是捂着厚实的乌云,像是要发生什么坏事。
那天,我家死了一个仆人。
地上一滩血,连着皮的头发,浸成褐色的蓝衣。
死的是阿垛,城里烩面馆老板的弟弟。
我小的时候,他曾与我踢球,捉迷藏,后来见面,他就只是将头低到肚里。我们都习惯了。
我心中有些惆怅,也不是很难过。
我不好奇他是怎么死的,感觉这是很平常的事。
母亲却哭得很厉害。
平日里端庄的母亲,见到尸体的时候,瘫坐在地。
我去扶她,她的手冰凉,忽然紧紧抱住我,念经似的说:“不要紧,不要紧……”
我有些不舒服,挣开她。
她又紧紧抓住我的手,像着魔一样,眼神发狠:“缜儿,我变成了吃人妖怪,你一定不能说出去。”
前几天,家里的确做了奇怪的仪式,什么人死了,又复活了。
母亲死了吗?为什么死了?我把她复活了吗?可能是这么回事。
这几天,像做梦一样。
我点点头,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娘,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爹总是不在家,娘一个女人,好不容易将我拉扯大,我定要好好待她。
阿垛死了以后,娘把所有仆人都关进了地窖。
她的食量很大,两天就要吃一个人。
所以每隔一天,她就把我锁进屋里,怕误伤了我。
我第二天清早出了屋,帮她收拾。
娘说:“缜儿,把那些东西都埋了吧,也算立了衣冠冢,没做得太绝。”
我怎么没想到?娘虽吃了人,但那是因为她控制不了自己,她的心还是好的。这世上很少有人像娘那么好,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一个月,家里的仆人就吃完了。那便接着吃城里的人。
我说:“须得把跟这些仆人有关联的人都吃了,免得他们来问,露了马脚。再吃些无关的人,免得城里人觉察,显了破绽。”
仆人多孤寡,无甚挂碍,省了我很多麻烦。
我把娘吃剩下的放回去,除了衣冠冢,还有我自己的考虑。死人的事瞒不久,与其让他们自己发现,不如我掌握主动来的安全。
我以前嗜睡,常常日上三竿也不起早,近来归还残物,天不亮就能出门。
我们平日里也照常出街,装作与大家一般惶恐,骂妖怪的时候,也附和几句。
我们离不开这城。我们都习惯了。
城中有个朱家小姐,娘曾问我是否想与她结亲,我回绝后,娘显得很开心。
朱家小姐模样还算周正,家底也算丰厚,我们打小就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