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铁太仓_作者:云哥儿(58)

2018-01-02 云哥儿

  我蹲下来,由恭炀接过她,小心翼翼地,仿佛接过刚出世的婴儿。

  恭炀一手搂着她,一手在空中划过,停顿,再近些,再停下,再轻飘飘地,用指尖触碰她的脸蛋。

  忽然,他重重地响鼻,大口喘气,像离水的老鱼,鼻涕淌进嘴里,泪糊住眼,他猛地用脸去蹭恭瑶的脸,有一股不管不顾的凶狠:“儿啊……是谁……是谁!”

  起初,恭瑶仍如木偶一般安静,慢慢地,她的眼浅浅地漾开了,漾到边缘,滑出一粒眼泪。她胆怯地飘忽地:“元……元老板,”她一字一顿地:“元斌。”

  元斌……元斌……元斌……元斌……元斌……元斌……元斌……

  这个名字,以我们为圆心,经由人群的窃窃私语,一层层扩散出去。一时间,全城响彻着低沉重复没有止境的回音:元斌。

  我的心里却敲起一道警钟,我看向一边的妲己,她也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恭瑶洗了身子,睡去了。

  我把栀子花搅碎,倒上白面和了碗药泥。

  妲己夺过碗坐到床沿:“我来吧,看你心神不宁的,还是先去瞧瞧。”

  我点点头,嘱咐她:“敷在伤肿处。”随即快步出了汤面小楼。

  元府果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大门处空出块地方,好让恭炀发狂地砸门,他拳头捶累了,就用脑袋撞,已经成了个血人,嗓子也哑了,破锣似地骂叫。

  我暗暗焦躁元斌处事不当,正欲上前拉住恭炀,大门却开了。

  元斌独一人走出来,神色板正,在微风里如纸片般摇晃。

  恭炀正巧被门推得不稳,顺势便扑上前去,一拳把元斌擂倒在地,这之后,他却没了力气,伏在元斌身上,痛哭起来。

  人群突然喧闹,蔓延开的低呼竟似染有喜意,“城主!”“李城主来了!”

  日光太盛,我遮眼看去,李耳站在辇上,前呼后拥而来。

  李耳一挥手,两名战侍跨上前去,将元斌从地上提起。

  恭炀滚到一旁地上,抬头看,有些茫然。

  李耳朗声:“元斌,我已听闻你所行大逆不道之事,丧尽天良,天理难容。你可是自恃身家富贵,便不把其他城民的性命清白放在眼里了?”

  人群里传出一声叫好。

  李耳向下扫视一眼,将背挺得更直:“你前几日大办婚宴,我已觉得蹊跷,哪有妻儿尸骨未寒就娶亲的道理?想来他们是为你这色胚替罪也不足为奇!”

  人们交头接耳,随声附和,不少人大喊要为民除害。

  李耳从随侍手里接过一张弓,搭上箭:“元斌,你我曾是喝酒交心的朋友,我只恨看错了你,却也绝不会徇私,放过你这个恶贼,叫你继续为害首山城!”

  喝彩声浪翻滚,刺痛我的耳膜。

  李耳瞄准了元斌:“今日,我便以首山城主的身份,判处你死刑!”

  利箭离弓,破空削风。

  元斌遥遥望着李耳,被制着腋,只得微微抬起前臂,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再轻快地一仰头,似是咽了一杯酒,他面上浮现一丝快活,又马上平静无波。

  李耳垂手握弓,死死盯住元斌,严正的表情纹丝不动,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

  箭穿透元斌的胸腔,溅出一小撮血花。

  血花打在恭炀的脸上,他仍是茫然。

  元斌重重向后倒下。

  几个战侍从元府里出来,刀尖滴血,喊:“没有发现元夫人!没有仆从知情!”

  外围有个老妪叫嚷:“我刚才在内河里看见了个女人,有条鱼尾巴!”

  李耳转头轻声吩咐:“你去吧。”

  一个窈窕女子从他身后钻出来,罩着斑斓的纱衣,连眼睛也用面纱遮得隐约,只露出一双玲珑小脚,精巧几个借力,便踩着市棚屋檐朝内河追去了。

  可是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的确看到了散落的金黄的发尖,的确闻到了,龙涎香的味道。

  ☆、李耳的故事

  “暖不暖和?”

  被埋在梅花堆里,我扒开道眼缝,看那棵梅树光秃秃的,手舞足蹈挥着枝子,邀功。

  我坐起身,从领子里掏出几朵落花,嗤笑它:“我又不像你,怎么会暖和!一到冬天,我们人就是要在屋子里,生起火,最好再喝上几口热汤,才觉得暖和。呿,说了你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