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偷笑:“我就是梅树成精,来纠缠你的!”
我搔她的痒:“你纠缠我吧,纠缠我一辈子!”
她咯咯笑。
我说:“我们一起走吧,翻过两座山,到首山城去。”
她低了头沉默半晌,然后抬头笑:“好啊。”
我们翻过廆山。
我总是发噩梦,梦得高烧,浑身冷,走不动路。
阿墨捉来浑身通红的山鸡与我吃,她的手上臂上全是青色的啄印子。
我的烧很快就退了。
我们翻过平逢山。
山里满是硕大的蜂,我被蛰得迷糊,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罩在我身上。
仿佛是满山的落花。
我听见有人交谈。
“从来没有人能活着从我的山里走出去。”
“那我便用与他性命等值的东西和你交换吧。”
“这个东西,怕是比他的命贵重得多了。”
“反正我也回不去了。而且,对我来说,没什么比他更重要。”
我眯开眼,看见一个人,有两个脑袋。
怕是眼花了罢。我又睡过去。
等醒过来,我躺在阿墨的腿上,她低头笑吟吟地看我,发上有熟悉的花香。
我们来到了首山城。
首山城真的盛大繁华。
以至于,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他们不用交换东西,他们也不用石子,他们有金子,来有定数去有明路。
他们有热闹的集市,北地的瓜果,南洋的丝绸,踏沙而来,浮船而至。
他们的街道笔直而宽阔,四匹骏马拉着轮车疾驰而过。
他们不都穿着麻织的简衣,裁缝铺里斑斓的纱衣,滑软得像水。
他们彼此不甚熟悉,有的住在大宅里,有的住在污巷中。
夜里,我听着临铺的呼噜声,闻着汗臭味,心中一片灼燥。
阿墨的手掌贴上我的脸,凉凉的:“聃,不要急,你是最好的。”
我抓住她的手,极用力,想那清静进到我的心里。
我说:“阿墨,我只有你了。”
“嗯。”她笑得眼睛眯起来,像是最幸福的人。
我点着她的眉,她的唇,睡意涌上来。
我在酒楼抹桌,一个面白的男人叫我:“倌儿,你家有甚么好吃的?”
我拉了凳在他旁边坐下,扯过树皮单子,看着念:“梨蒸鸭,咸面汤。”
他轻笑:“只有两道?也不是招牌菜。”
我瞄一眼他嘴上的裂皮,说:“北边天干,您还是补点水分,养养脾胃肾。”
他胳膊搭在桌上,斜身看我:“你来首山城做什么呢?”
“我从廆山平逢走来,来做只有我能做的事。”
“没人能活着走出平逢山。”
“我能。所以,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他托着腮:“会煮菜是一回事,会开酒楼可是另一回事。”
我盯着他的眼睛:“跟百个人说话,却比跟一个人说话容易多了。”
他哈哈大笑:“酒来!”
我们举杯轻碰,皆一口饮尽。
数不尽的仆从在家里东奔西走,披红绸,挂花灯。
阿墨穿着婢女的衣服,偷偷扯我的衣角:“聃,听他们说,你要娶亲?”
我正为筹备彩礼的事情烦心,回身捏住她的肩膀:“事紧,以后再说。”
阿墨皱着眉缩了缩肩膀,慢吞吞地说:“你不必娶她的,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
听她啰嗦,我愈发焦躁:“你一介村妇,能帮我什么?我能不能坐上城主,就看这门亲事了。”
她往后踉跄一步,我恍然觉察,我方才似乎搡了她一把。
我揉她的胳膊,轻声说:“阿墨,男人多娶几房妻妾,再正常不过。”
她温顺地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街上的欢呼嬉闹声,隔了三道院门也听得到。
元斌。
不一会儿,门仆来报:“城主,元大人来访。”
“哼,让他等一会儿吧。”
我在凳上坐了一刻钟,见门仆引着元斌进来,方站起身,笑着迎上去。
“元贤弟,杂事太多,怠慢了。”
自躲着家里婆娘四处游乐,元斌看着黑了不少,精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