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布还不算最扯淡的。这一个星期以来,各路妖怪都跟集体吃错药似的,纷纷找名目狂欢。今天这个捡了五块钱要请客,明天那个摔一跤要破秽热闹热闹,一转头豆芽推新酒品鉴会,全场七折,酒客蜂拥差点儿没把她店门给挤破了。这晚上更好了,王都出马掺和,我看妖怪们的祭典综合症短时间内是痊愈不了了,且呈现扩散趋势。
“牙牙又喝醉了!”温凉端着酒杯,如玉般安静从容地坐着,似仙似佛。
顺着她目光看去,不远处一群玩疯了的家伙们,笑着叫着,且歌且舞,时不常还挥拳相向,但没有人不快乐,没有人脸上不带着愉悦与尽兴。
我扶额:“这么成天酒醉金迷的好吗?”
温凉转动酒杯,琼光在她眼底流转:“不是挺好吗?妖怪嘛,既然长生,就要用力去寻欢呐!不然,都用来哀悼寂寞了,还要这生命派什么用场呢?”
阿布自说自话撞了下温凉的酒杯,敬她:“大哲学家,谢谢你的道理!”仰头喝干又抬脚踹过来,被温凉避开,他抹嘴龇牙笑着:“不过也请收起你的道理,高兴就高兴了,不要道理的!”
我看着最好的朋友们打打闹闹融入人群中,狐狸的张狂清晰飘来:“我们是妖怪啊,妖怪没道理!”
就冲这一句,我认回阿布这个亲朋友!
第五十九天、大胶布
二十九、大胶布
(1)
一天,我突然想起来问阿布:“咱王的原身是个啥呀?”
阿布正春困,枕臂躺在樱树下熏熏然,咕哝了声:“萌大奶!”
我有些急:“我知道王的外号,我问,他到底是什么妖怪呀?”
等了一会儿没反应,我费力地扭了扭几乎没有的脖子,看见他已然睡着了,脸上带着登徒子般放荡的笑容。
淫贼,做梦都不正经!
我恨恨在当天的日记里记下一笔:“九爷发春梦!”
然后合上本子,起身走进午后的阳光里。过了惊蛰去了料峭,几场雨润开了芳华处处,就连空气里都带上了温暖的诗意,嗅一口,花香草新的气味自行在脑海中组了三两句。
“难解花间意,羞言落语迟。”
——我正陶醉,脑袋上蓦地凉飕飕。睁开眼,差点儿没吓死。
“哎哟,妈呀!”
我这一惊,外加一退,反把大哥带得一屁股跌在地上,脑袋都掉了,滴溜溜滚到别处。
我追着去把大哥的脑袋捡回来,捧在手里数落:“大白天你出来闹什么鬼?”
大哥的脑袋在我手里辩解:“我就拍拍你头,是你自己一惊一乍。”
“你是鬼嗳!没有肉身拍个毛啊?我就感到一股寒气好吗?”
大哥的头安回脖子后一瞬暴起,抗议:“我拍个毛?拍你个大肉肉!”
就是他给我起的名叫肉肉,现在完全就是人身攻击了。
我真的生气了:“太岁水涨两倍价。”
大哥顿了顿,有种石化的钝感。俄而,喜笑颜开地蹭过来:“好太岁,亲太岁,清明节快到了,给鬼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啊!”
他死了几十年了,就没见哪年清明他革面过。这个暴死的鬼连成佛都不肯,不做鬼做妖,没遇见个道士降了他真是造化。
我是不信他过了清明就不叫我肉肉了。他不叫别人也会叫,阿布会叫。如今“肉肉”这个名字深入人心,今昔非昨了。虽然我恨死了这个伤自尊的名字!
“那你想叫啥?”
“就叫太岁!谁都不敢在我头上动土的太岁。”
大哥捻起一撮灰撒在我脑袋上,表情装得很傻很天真:“你脑袋有土耶!”
看,还没过清明呢,他就已经食言不想改好了!
于是我决定回去在窝棚前的看板上添一笔:大哥购买,一律三倍价!代买,四倍!
(2)
凡人不知道,“阴魂不散”不是个形容词,而是真实的鬼咒术。一旦施展,那么被黏上的人除非满足鬼的愿望,否则他就得一直挂在你肩头,到东到西吃饭睡觉就连上厕所都跟着。
还好我是植物,不用上厕所。
“肉肉,你们这是唱的哪出啊?”柏柏特意趁着春暖花开北归来看我,就见着一只头总要掉下来的鬼吊在我背后,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