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谓摊摊手:“欠债的穷鬼,不用在意。”
柏柏又看了大哥一眼,瘪瘪嘴便不再多问。
这时候我想起来,南来北往的,柏柏定然见多识广,赶忙跟他打听:“你知道咱王的原身是什么吗?”
柏柏一托下巴:“嘶,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嗳,从没在意过呢!不过,”他似有灵感,“好像以前听在我胳膊上做窝的松鼠说到过,王,肯定不是植物!”
废话!
王那一双手十指长长尖尖的指甲,铁定就是爪子啊!还有他生气时那一排鲨鱼齿的尖牙,三岁小孩子都看出来他是食肉动物。
“那动物也分好多种咧!”柏柏分析,“你见着王有尾巴没?”
我摇摇头。
“嗳,说明他多半不会上树!尾巴保持平衡的,没有尾巴爬上爬下容易摔。”
我半垂睑:“宝宝就没尾巴。”
宝宝是移民,外邦来的考拉熊,成天吊在树上。
柏柏噎了下,眼珠子一转,又说:“王没有鳞,肯定不是水里的。”
“老白也没长鳞,□□皮倒是每年蜕。”
“那那那……”
我抬抬仅有的左手打断他:“你到底有谱没谱?”
柏柏抿起嘴,望着我老实地摇了摇头。
于是两个植物在一起,商量不出一只动物的结论。
(3)
“王身披铠甲的样子可帅啦!他一定是无敌铁金刚那种的妖怪。”
大哥在我肩头吊烦了,自说自话加入我和朋友们的讨论。
我拿日记本扇他一阵风:“你在凡界电影看多了,王不是变形金刚。”
“万一呢!机械时间长了也能成妖。你看温凉住的博物馆里这个钟那个表的,还有纺车、舂米的石臼,不都是妖怪么?”
这回不等我反驳,立志当学霸的好孩子蛋蛋先忍不住了,一翻白眼:“王都几万岁了,那时候你们人类还在穿兽皮吃野果子呐!”
大哥挠头赔笑:“嘿嘿,活着时候书没念好,见笑见笑!”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活着死了,总觉得凄凉。也许作为妖怪的长生不死,和作为鬼的死后不灭,终究是不同的形态吧!
我是说,我们是热的,大哥是冷的。
我意思,我有肉,大哥没有。
“对嘛,所以你才是肉肉嘛!”大哥欣慰地表达了对我的赞许。
我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智商欠奉!
(4)
如常的,有我在的地方,朋友们就会聚集起来。
说这话显得挺自大自恋自我感觉良好的。但事实是,六百多年里,从最初对不能移动的我产生同情,常借口相陪,到如今,大家已经习惯了在漫长妖生无所事事的时光里跑来跟我闲磕牙。每只妖怪都有几百上千年的见闻可以讲给我听,有时那些故事甚至需要在某些特定的日子里才能从深壑般的记忆库中被灵感触及,悠悠地落进话语中。
好像阿布和温凉,又好像做鬼才几十年的大哥。
很巧,温凉来的时候阿布也醒了。并非刻意等着她,只是温凉每次来都不会空手,春茶正香,该到她煮茶的时候了。
温凉的茶虽好,她带来的茶果才是阿布的狐狸鼻子在睡梦中也不会放过的香甜。
吃好喝好,心头满足,我乐么颠颠地又跟温凉说起方才大家的讨论。彼时,朋友们七嘴八舌,已经连齐天大圣美猴王这种凡人小说里杜撰的人物都掰扯出来了。其他诸如豺狼虎豹龙子仙胎,更是无责任无节操脑洞大开。
而听我问起,温凉仅是慢悠悠地撇着茶汤,神情总那样淡淡的。
“知道了,想怎样呢?”
我没明白:“嗳?什么怎样?”
温凉抬睑瞥了我一眼:“知道王是谁,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或者,他是什么,对你,对大家来说,很重要吗?”
不得不说,温凉把我问住了。我一直以来只是好奇,却从没想过为什么要去好奇。
人要吃饭是因为会饿,要穿衣是因为会冷,要眼泪是因为会疼,要声音是因为会呐喊。世上很多理所当然的事,在成为必然之前总有一个理由。佛法里讲因果,神说世间有轮回,而妖怪们活了许多年,我不闻不问看过许多岁月,早已忘了所以然,却想知其然。
“即便如此,还是会好奇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