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_作者:豆儿太岁(48)

2018-01-04 豆儿太岁

  可我听着这话真有点儿像骂人啊!

  六百年,久得足够让我的朋友们为一条不完整的手臂额手称庆,太悲壮了!

  潇潇看出我的低落,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那你的脚趾头又是怎么回事呢?”

  对呀,我身上还有个已经长得鹅蛋大小的肉疙瘩呢!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一直以为那是我进化出右脚的契机。

  可是我的脚没有长出来,反倒先生出了左手。而且它出来得这样直观利落,完全不劳烦大家发挥想象力。

  蛋蛋过来揉搓着我的疑似脚趾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它可能,就是你身上多出来的一个肉疙瘩,好像痣一样!”

  真是颗随性不羁的痣啊!它非长在我脚底板的位置上。

  “这种现象在菌类植物上是很普遍的。同一个菌丝体分裂,不断形成分枝蔓延。养分贮藏情况决定了孢子是否会发育成正常的子实体。就好比你去采蘑菇,大蘑菇旁边总会有小蘑菇的。”

  说实话,紫衫教授的学术性补充一点儿没让我觉得好受。我宁愿自己长了颗痣,也不想承认我是发育太好的一朵蘑菇!

  “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就是肉肉的脚?”

  阿布摸着下巴,作沉思状。

  难怪说人比人得死呢!紫衫教授托腮那叫个知识分子的颔首沉吟,换了阿布,他越摸下巴越看似奸商。

  我在考虑要不要劝他放弃摸下巴,就见他左摸摸右找找,从怀里掏出本漫画,指着封面给我看:“你看这哆啦A梦,脚就是圆的一坨。”

  人家手还是圆的一坨咧!我的手多完美,有手指,五根;有手臂,雪白。我还可以玩儿石头剪刀布,哆啦A梦只能出石头,我哪里像他了,哪里像?

  算了,我也不多说了!争辩来争辩去显得我小气。

  摸出木牌子,举在手上,我哭!

  太岁水价格不菲,他们不敢浪费,更不敢碰。

  于是这晚上再没人惹我不高兴了。

  (4)

  酒爽人酣,只需一个小小的理由,妖怪们就可以热烈地狂欢。也许是生命太长久,也或者在历史里见证太多,我们快乐起来比凡人更认真尽兴,更珍惜!

  起初还计算着酒钱的宫宫,被借醉忘我的妖怪们硬迫着演舞助兴。不知道是不是碍着我的面子,素来冷情高傲的宫宫这回却没有拒绝,半推半就地来到场中,配合着小歪的二胡、温凉的笛子,翩然起舞。

  原本有潇潇的琴声相和便是更好了。不过我们谁也不敢冒险,去欣赏一曲勾魂入虚无的魔音。

  潇潇很沮丧,很快就喝醉了,靠在小榭身上呼呼大睡。

  我想起来曾经梦见过骑着老白旅行,于是趁他喝多了蹲在地上吐泡泡,暗搓搓挪过去猛地跳到他背上。

  金蟾身形那样巨大,后背坚实宽广,就是疙疙瘩瘩多了些。

  老白感觉到了身上的重量,醉眼迷离地把眼珠转了一百八十度,向上看清了是我,便憨憨地笑了。

  “嘿嘿,怎么样?□□皮凉快吧!”

  我也咧开嘴笑,左手抡起来把他的脑袋拍得啪啪响:“哈哈,驾,驾!”

  “唔?”老白有些困惑,“我又不是马。”

  “可我驾驭过你,在梦里。你驮着我在旷野上跳跃,鸟都追不上我们,可威风了!”

  “这么有意思啊!可惜那只是梦。抱歉啊,肉肉!”老白打了个嗝,脸上更添一抹红,“你看,我只有三条腿,跑不开。”

  我不介意:“我都长出手来了,老白也一定可以得到你的另一条腿的。那个时候你真的驮着我去旅行,好不好?”

  老白没有马上回答我。他犹豫的时间那样长,我甚至误会他已经醉得睡着了。

  然而他终于说话了,向上的大眼珠亮晶晶的。

  “如果你比我先长出脚来,就别等了,一个人先走吧!”

  我扑在老白顶上,笑得眼泪流出来。

  “我不!我要骑着金蟾旅行,威风凛凛哒!”

  我大约是醉了。大家都醉了。说着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时喜时闹,哭哭笑笑,像一群神经病。

  都说妖怪是没有烦恼的,可有时候,大家一起疯癫玩闹的时候,我又觉得妖怪其实烦恼得要命。不会死亡,很幸福吗?人生的痛苦可以用死亡作终结,苦乐酸甜都有了退路,不过重来一场。而我们则什么都堆积在心里。岁月有多长,记忆就多远。生离死别我们也有,只是我们不叫死,叫消失,叫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