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盐,无盐也罢,总归是个女子呀!
为了易家不绝后,自己能享弄孙之乐,厚颜来信与她论起婚事。
她大胆应下。
得郁青支持,丰叔极力反对。
她要赌一次,拿自己豪赌一次。成则仁,败则殒。
郁青上前搀扶着她,深怕这身嫁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从致则拉住她交待:“你趁现在有闲,将这木盒子送给表小姐,然后……”
留下郁青,陆从致披霞戴冠,独自走出内室,在一众丫环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地前往主屋陶轩作最后的告别。
这是她栖身十三年之所。
也是南人躲于北方的壳,现终于脱壳而出,羽化成蝶。
曾经。
有人紧紧抓住她的手说:可以离开的人总是比较幸运的。
所以她没有回首,心里即便有一丝留恋,也不会回首看一眼这个令她失去挚爱的母亲,失去四叔,微姐姐,以及欢笑的地方。
或许,只有离开才能解脱。
而她,能为母亲和自己所做的,只有离开了。
行至梅院门前,那道暗青的身影靠墙而站,目光缠上她的一身刺目的大红嫁衣。她的衣物向来精致,这身嫁衣更是令众丫环又羡慕又妒忌。
他的手握紧了又放。
虽早有准备她会出嫁,却料不到这么快这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不会在意……
那昨夜越礼又算什么呀!
不是自欺欺人么!
她脚步一住,红头巾一晃,似看着自己的方向。阿阳一咬牙,想移步走向她,偏脚下生铅无法动弹。
她是易河的新娘啊!
这一切……一切都太晚了!
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愤怒,振气一鼓,扬起漫天的风雪以及梅花,红与白在空中纠缠,疾风横扫这一行女众。
阿阳再瞪了一眼那混乱之中的一点艳红,纵身窜入梅林中。
风停,雪和花皆落。
从致张眼,隔着一片红,却早已没有了那暗青的影子。
陶轩内热闹非凡,屋内挤满了人。
齐老太爷,二爷和二夫人,三爷和三夫人,大爷的妾室秀姨等等都一一例座,而外嫁之女,因时间紧迫无法赶来观礼。
关于齐轩人失踪一事,礼堂上长辈暂时不知,以为他还囚于院内,无法破坏这场得来不易的联婚。
前院内,几名丫环姐聚在屋檐下——
“呜咽……二少爷真是太可怜了呀!”某丫头皱起一张小脸,双手捧心,对齐轩人表达最真诚的同情。
“喂,醒醒吧。这可是他自个的妹妹呀,你们这群花痴有点伦理道德好不——”别一瞧见俊人就无底线了。
痴恋自己的妹妹就是不对的,有什么值得同情。幸好五姑娘深明大义,不受所惑,现今出嫁实属明智之举。
这反对之人,马上受到其他丫环姐的指责。
那小丫头想:我哥要是敢对我有非分之想,不把丢在河里“淹菜”,直到将他清醒为止,才提上岸。同情,同情个屁呀!
从致被人搀扶着,缓步跨入陶轩。
越总管忙迎上前,凑近轻声急问:“五姑娘可知二少爷的下落?”
她的小嘴抿着一记冷笑,全隐没于鲜红的头巾之内。“越叔别忙了,二哥已经离开齐府了。”
“什么?!”
越总管只觉晴天霹雳,脑袋一阵昏眩。
这世上有谁比五姑娘更了解二少爷。她说他走了,顾名思义是不再回齐府了。天大地大,上哪寻他呀!
眼前是五姑娘出嫁的大喜之日,不容有半点错失。他又岂敢此时打断老太爷脸上的笑意呀!
只是瞒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呀!
只是此刻喜堂之上,却不容他多想。越总管深怕旁人瞧出异样,赶紧退开,恭敬地立于一旁观礼。
从致拜过祖先,再与族中长辈辞别。
那名胆怯的男人辜负了母亲的信任,终令她郁郁而终。现在他又有何权力和颜面坐在大堂之上送她出嫁呀?
红巾之下,从致冷眼直扫过他的脸,齐三爷不自在地别过脸。
她无言地轻拧眉,缓步上前,轻鞠身行礼道:“奴家,前来与爹和大娘告别了!”
声音不悲不喜。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为爹,也是仅有一次。
只因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