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月_作者:鱼婠(86)

2018-01-03 鱼婠

  当然,清悠的信偶尔也会提起楚晏枫,她说她今次去襄阳城的时候见到了他。他在比武之中拔得头筹,在殷玉城的地位仿若更加稳固。我将简简短短的几句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但清悠只是寥寥一笔,讯息有限,却被我品砸出了许多意味。

  既然清悠见到了他,那清韵应该也是在的吧。楚晏枫会不会幡然悔悟,打算接受她的爱慕。又或许,他成为武林中的新贵,有许多女孩对他趋之若鹜,他也许碰到了一个十分称心的。

  一别两宽,原是该心如止水,同过去作别,倒被一句平淡的消息而牵扯出波澜。残存的记忆被启封,但终究抵不过眼前平实的幸福。会过去,能忘记,我对自己这么说。

  寄出信笺,捞了嘉漠,闲来静处,且将诗酒猖狂,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他吹笛、我抚琴,日子走马观花,穿驰而去。

  又或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约上小乖,到野外溪旁,或琴棋适性,或曲水流觞;或说些善因果报,或论些今古兴亡;看花枝堆锦绣,听鸟语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复,世态炎凉,优游闲岁月,潇洒度时光,尘世之纷扰,我自不沾。

  过去的记忆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点,我亦只能看见眼前简单恬然的生活,区别的,只是心境不同而已。

  近几日,嘉漠下山倒是下得很勤快。问他便交代着说是故友相访。他不能将他带上山,自然只能自己下去拜会。

  我疑惑,嘉漠的性子不算热络,得到他尊重的人只怕一只手数得过来。两个人比试论剑、指点江山倒也经常物我两忘,误了师父交代他的正事。我曾一度好奇,他这位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哎,可千万别是个女子。不然,我就要辜负清悠对我的殷切期盼了。

  我有些好奇,便问:“嘉漠,你这位朋友是男是女?”

  他笑了笑,眉毛一抬:“是位公子。”他沉默片刻,打趣道,“难道铜板想嫁人了?听说殷玉城的少城主倒是很中意你……”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有些生硬地答:“师兄从哪里听来的偏门?奇诡程度令我这个当事人都不得不为之砸舌。”

  嘉漠久久地看着我,似是想从我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他淡然一笑,道:“我的那位朋友,倒是没有这般的门第之见。铜板若是想嫁人,选他倒是不错的。”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

  嘉漠寻思一会儿:“铜板,你上青鸾峰也快有三年了吧?”

  我不知他想说什么,只眨了眨眼睛,表示在听。

  他继续说道:“这样吧,你若是将辟水剑法二十四路练到第九路,师兄就带你悄悄溜下山去。”他将语声放低,“顺道带你见见我的那位朋友,既然你好奇的话。”

  我心道,也好,就去青鸾峰底下的村庄逛逛,之前师父也说,我的医术根基已经在了,可是没见过多少病例,缺乏实践,便如空中楼阁一般,随时可能坍塌。去镇子里的医馆观摩实践一番很有必要的。可惜我的功夫依旧是半吊子,除了轻功厉害一点,其他的都拿不出手。故而嘉漠便拿避水剑诀激我。

  也许是有了期许,开了窍,没花许些日子,我便练成了剑诀。嘉漠指点我说,既然是偷偷下山,便不能弄得人尽皆知。他上前去引开严叔的注意,让我一个人先下山去,到前边镇子上的酒楼等他。我见严叔被他骗进了树屋,便一鼓作气,溜下了青鸾峰。

  冬雪尚未消融,我的靴子踏在雪地里,咯吱作响。远远地就见到怪老头的几间草屋,被雪覆着,似是要被压垮了。时光流逝,这几间旧屋倒仍旧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之前在这停留的人却都已四散天涯。我推开篱笆,走了进去,屋子里空无一人,所有的摆设全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院子里那张石凳还在,只是落了雪,冰寒一片。再没有人端着碗,将最后一块肉吃掉,然后悠悠地说:“吃了这蜘蛛精的饭菜的确有碍性命,因为太好吃了,好吃得要死了……”再没有人站在石桌旁,挑眉问我:“我没有吃上,你帮我单独做一遍,嗯?”

  故地重游,居然百感交集,觉得既痛苦又牵念,我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吸了吸发红的鼻子,飞快地离开了。

  三年未曾见到人群,未免有些陌生。嘉漠说,如意楼的菜色不怎么样,酒倒是极好,遂让我去那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