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中尚未饮下的茶汤险些喷涌而出,我顺了口气,方道:“你兄长是我夫君,我如何轻言舍弃?”
“阿姊你言之有理,我这下放心了”,疏影抚着胸口依依道。
我推敲着疏影所言的尾音,道:“我语涉那伯甦你便不甚自在,你可是……”,我嘴角一挑,揶揄道:“你可是心仪此人?”
疏影双颊飘过绯红,轻推我道:“阿姊你惯会取笑,我这要如何作答?”
疏影一派小女儿qíng态,不似作假,我心里却暗叹,那伯甦身居尊位,疏影这初开qíng窦的少女心意,他却未必放在心上。
疏影丝毫未料我心中所感,只絮絮道:“阿姊,你才醒来不久,我真想多多陪伴你。可是我千岁将至,我的族叔伯们很是有心,已替我备下了生辰礼席,我得尽早回族里去了……阿姊,是你替我铸灵助我诞生,我要兄长携你一道观礼,兄长却道你现下尚有微恙,需在此静养,不得离开梧桐谷”,疏影娇俏的话音里透出一分无奈:“甦君要携我回南地了,阿姊你且安心在此,我生辰一过便回来陪你!”
我心里也泛起些许遗憾,只得朝疏影点头笑道:“我自会养足jīng神,待你来此,我再chuī些动听的埙乐与你。”
疏影说话间,伯甦自外间行入,看我一眼方问道:“你这笨鸟,可是记起本君了?”
伯甦英挺的眉眼与闲适的神qíng在我脑中回旋,我忽而记起他从前于榆树下持箫奏乐之景,脱口而出道:“你的韶箫……”
伯甦执箫轻点一下我的额头,慢条斯理道:“总算我没白替你照顾疏影,你好歹是想起我这法器,初时见你只记着你那小白脸我还真有些不忿。”伯甦转头看一眼疏影,道:“此处事暂歇,你亦须回你族里行千岁生辰礼了。”
疏影噘嘴,似有不愿,复又望向我,道:“兄长因替阿姊铸灵伤了元气,现下正自行闭关,阿姊你一人可否料理好自身?”疏影抬头问伯甦道:“甦君,我想陪伴阿姊至兄长出关后方离去。”
伯甦正色道:“你道心里打那点小算盘本君未察?放心,你兄长天黑前就可出来了,待他出关你须立时离去!”
“阿兄竟能如此神速?”
“应龙的本事岂是儿戏,你兄长的修为你还不清楚?”
疏影讷讷低头不言,伯甦亦未理会,只对我道:“你且安养多日,若觉不适须早日告知那小子,他自会照料你。”
我点头应下,心中却升起一丝怪异,只觉方才疏影与伯甦的对话似是有意说与我听那般。
转眼夜幕降临,穆瓴果如期出关,伯甦遂携疏影离去。疏影拉着我的衣袖朝穆瓴道:“兄长,你且好好照拂阿姊,待我生辰礼毕,便速速归来。”
穆瓴莞尔:“为兄自会待她体贴入微,你这女子,从前不见你对旁人如此上心。”
疏影吐吐舌头,道:“阿姊对我有求必应,可比你冷冷清清的好太多了。”疏影朝穆瓴露个鬼脸,方随伯甦一步三回地离开梧桐谷。
疏影走后,穆瓴将我抱回金蛋内,对我温声道:“阿凰,你这一晕便是三日,今后莫要qiáng行回忆往事了,顺其自然便可。”
我见穆瓴满面疼惜,遂惴惴道:“瓴君,劳你费心了……”
穆瓴拥我入怀,道:“你我夫妻,你何出如此见外之言。”
我想起疏影乖巧唤着穆瓴的那声“兄长”,遂仰头问道:“瓴君,我记不起来,那你且告诉我,我从前……可还有亲人?我,可有手足同胞?”
穆瓴凝神注视我片刻,他那流光的星眸里竟似蕴了幽深悲悯之色。他偏过头在我额上轻吻,喃喃道:“阿凰,为夫是你唯一至亲……”
我在金蛋内继续安养,穆瓴则终日在旁静修,偶或会与我聊上数语,无外乎是我涅槃这千年的一些琐事。我见他时常默然入定,只道他正在复原元气,遂不敢打扰,只细细看着他的背影发愣。
如此数日过去,穆瓴起身行至我身旁,问我身上可有异样。我摇摇头,问道:“瓴君,你静修数日,可有大好?”
穆瓴轻捏我脸,笑道:“为夫这应龙的修为,亦难挡你日日在身后痴望,搅得为夫心神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