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遵命!”浣芝有些不乐意,点头道。
“是!”碧簪却露出惊讶神色。
……
锦兮同碧簪主仆二人转眼横穿大半皇宫,一路琅嬛阙宇绵延不绝,伴有飞鸟划空鸣啼,在飞檐卷翘琉璃瓦上覆了一层风过初霁的清冷。
未过半刻,眼前风景突然发生变化,森白素寡戛然跃出,和静澹宫相比,长chūn殿太过狭陋,比烟瑞殿又多了几分晦败,老树,枯藤,遍地落叶与未消残雪混合成一幅沉黯无比的画卷……
脚步继续往前走,从宫口走到殿前,竟然没有发现半个人影,索xing留在回廊里休息一阵儿。
环目四望偶瞥见一棵树下,有一名太监正以帚扫地,身子背对锦兮主仆,暂时还看不清样貌,但瞧那人身形动作似乎年岁颇大。
锦兮走上前,询问道:“敢问这里可有一位秦姑姑?”
扫地太监没有回头,目光一直盯着前面认真扫地,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似得,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回应,锦兮才动动脚,身子一侧绕到正面。
地上突然冒出的一团黑影终于让扫地太监略有所动,抬头张望,这一抬才发现他不仅头发灰白,连双瞳都是一片浑浊白色,茫然问着:“秀儿?等一会儿我就要扫完了……不对,你不是秀儿!你是谁?”
老太监眼睛看不见却还能分清楚人,反应倒是敏锐!锦兮勾唇笑道:“公公别怕!我的确不是什么秀儿!我来此是找一位秦姑姑!请问公公是否认得?”
“秦姑姑?”老太监脸上未见诧异,似乎有人找秦姑姑是一件太稀松平常的事,嘴角不停嘟囔,“你也来找她?又有一个人来找她……”
“也?”停在唇瓣的弧度更盛,锦兮像是撬开一个异乎柔软的贝壳,耐心诱哄,“除了我还有谁找过秦姑姑吗?公公是否认得那人?”
老太监昂着头,表qíng十分滑稽道:“找她的人入夜才会过来,我怎么能认识,不过——”
“康公公!”一声低沉的呵斥打断太监的回忆,扭头望去,一名四旬妇人正从石阶而下,双手拢在腹前,对锦兮颔首:“康公公年老多病,说的都是胡话当不得真,奴婢秀姑是这长chūn殿主事,贵人有事尽管问奴婢就好。”
锦兮眉梢微挑,心里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但考虑找人重要,暂时压住疑惑,问道:“秀姑是吗?裴锦冒昧,来长chūn殿是找一位秦姑姑,请问你是否认识?”
锦兮自报身份时,秀姑脸上未见异样,但听见她来此目的时却浑身一紧,惶恐行大礼道:“原来是裴琴师!奴婢不知贵客驾临,还请琴师见谅!”
锦兮手指虚抬,垂着眼先看一眼旁边瞎眼的老太监,再道:“快请起,是裴锦不请自来,冒昧打扰,原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不过裴锦此番找秦姑姑是有要事请教,还请姑姑不吝相告。”
“是!”秀姑虽低应一声,面上却仍是为难,“启禀裴琴师,并非奴婢不愿,而是我等并不知晓秦姑姑去处,只听人说——看见她往尚乐司那边去了……若是琴师不嫌弃,还请进屋稍坐片刻,想着这会儿人也该回来。”
“谢谢秀姑好意!人既不在此,我等不便久留。”锦兮从来不是以逸待劳之人,她喜欢主动出击,于是摇头婉拒,“况且裴锦自认运气尚佳,在路上偶遇也说不定,也罢……姑姑请留步,裴锦告辞!”敛衽一礼后顺着秀姑所指方向寻去。
沉黯破败的宫殿因为外人的离开重新恢复宁静,老太监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嘴角竟渐咧出一丝笑意,挥舞手中扫帚,不停叫喊道:“走喽!都走了!走的gāngān净净……哈哈……一个不剩!”
发了疯的老太监站在庭院里兀自痴笑,他旁边的秀姑也没有想阻拦他的意思,却眼底泛着幽光流转,目光紧盯锦兮的背影离开,胸口似隐纳万千愁绪,连脸上都沾几许忧虑之色。
从长chūn殿到尚乐司又要穿过大半个皇宫,路过一处宫殿,恰好有丝竹之乐越过高墙袅袅入耳,拂过夕照的余光,丝丝缕缕犹如锦织晕染出无尽缠绵,低回或是高亢,叹惋抑或豪壮,节节攀升,步步宛转,像金石相击,又像飞瀑穿石,热烈却不失庄严,一曲一调尽显皇家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