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时常三更半夜不睡觉,拿着蜡烛在府里走?”温抚音淡淡问道。
夜风chuī灭了蜡烛,闻澈复又将它点上,幽亮的烛火在微风里明灭不定,他侧头凝望它,口中轻声喃喃,“乐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温抚音听到这话,身子蓦地一颤,她口中轻叹,“十年不见,你也会扯些文绉绉的诗了。”
“只会这一句罢了,”闻澈懒洋洋地一笑,“从前听你念过。”
那年恰逢上元佳节,温家上下悉数上街看灯,唯独温抚音身体抱恙,没有外出。
等到家眷统统走光,她悄悄披了衣裳,点亮蜡烛,手持烛台,走进了院子里。
圆月的清辉普照大地,糙木流荫,和风淡dàng,她为这片刻的清静和自由而快乐,一边款步徐行,一边沉吟轻诵,“乐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那时闻澈恰巧路过院门,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躲在暗处看她。
他记住了她夜风盈袖,雅淡风流的模样,也记住了她口中吟诵的那句诗。
“看来你恨我恨得怪深的,那么早就开始留心了。”可惜温抚音从未想过他会有什么旖念,此时只是报以一丝淡淡的讥笑。
“听说你今天去看温子然了,”闻澈兀自将话锋一转,“他怎么样?”
“他还能怎样?你明知故问。”
“比起其他晔国俘虏,他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那gān脆把他放了吧,”温抚音忽然恳切地开口,“留着他对你没什么好处,他不过是个普通人,除了爱好诗书之外,无甚长处,如今……我已经向你屈服了,你不必再用他威胁我,以后我自会……自会用心让你满意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屈rǔ地咬住了嘴唇。
“是吗?”他作出将信将疑的表qíng,从地上拿起烛台,站起来,端立在那儿瞧着她,“如果我放了温子然,你就没了后顾之忧,往后再想让你赔笑脸就没那么容易了,这种赔本买卖我可不做。”
“我不会的,我发誓。”她急切地站了起来。
“发个牙疼咒谁不会?”他冷冷道。
“那你要怎样才能放了他?”
“等你再也想不起他的时候,我才会考虑放了他。”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回廊的yīn影里,温抚音依然默立在原地没有动,满院只听见树叶摇摆的沙沙声。
*
闻澈再来找她是五天后的事了。
他是夜半来的,跟前两次一样,他的身上带着一股酒味,温抚音半梦半醒,忘记了挣扎,她迷茫地看着他,发现他在chuáng第上的侵略已经不能再伤害她了,痛苦次第锐减,这回她只皱了皱眉便熬忍了过去,随后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yù罢不能的感觉。
她瘫倒在chuáng上,只觉自己在不停地堕落,一天比一天厉害。
“不,人一旦越过了那条底线,就会发现更多辉煌有趣的东西。”
“等你看到我拥有的一切,就会觉得活着有意思了。”
她的脑海中回dàng着他对她说过的话,像是魔鬼的诅咒一样挥散不去。
或许闻澈说的是对的,人是毫无下限可言的,行善可以给人带来快乐,而恶到深处也会触摸到极乐。
温抚音感到自己正在向闻澈靠拢,长此以往,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屈服,不仅是身体上的屈服,还有灵魂上的。
十天后,她又坐着高车驷马去城郊找温子然。
这回,她看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出于关心了,而是希望能得到警示,她需要看见他落魄凄惨的样子,以此来告诫自己不要在淤泥里越陷越深。
可她没有见到他。
她暗暗猜想温子然是不是逃走了?
这个设想非常美好,让她由衷地为脱离苦海的义兄而感到高兴,可她还是没有抑制住刨根问底的好奇心。
温抚音匆匆走到工地边,向督工打听起了温子然的近况,督工不耐烦地告诉她,温子然三天前被处死了。
“处死了?”温抚音的脑中嗡地一声响,“为什么?”
“听说他跟人起了冲突,失手用铁锹打死了一名苦力,”督工皱着眉说道,“杀人抵命,这很正常。”
“那,那闻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