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我总叮嘱你,前朝后宫都需势力均衡,不可有谁独大,以免威胁到你的地位,你亦清楚其中利害。怎的此番却似是想顺了司徒家的心思,打压叶家?”太后面容严肃,全然不是方才那个挂心儿孙的老人。
“母后,此番他们小打小闹的,孩儿本也不yù理会,只想趁机看看他们的心思究竟到何地步罢了。派去叶府的太监都是孩儿亲自□□的,无需吩咐便晓得要好好搜查,竟真搜出几封怀珹的手书,里头写得尽是属于他们的各地官员名单。”皇帝说着冷哼一声。
太后淡淡道:“这些心思,怀珹和叶家有,怀玦和司徒家自然也有。只要他们双方始终彼此争斗,便不可能威胁到你的地位。你若处置了叶家和怀珹,往后反倒难办了。”
“孩儿明白。因此,孩儿并未打算惩处他们,甚至没有对他们提起此事。孩儿只是将他们扣上一晚,让他们心中惶惶。这样,他们就会清楚,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孩儿眼里,生死荣rǔ都在孩儿手中,以后行事便不敢过分。”
太后这才释然一笑,欣慰地望着皇帝:“不错,这方是帝王之道。”
☆、出征
林又卿出宫的时候,就看见俞怀安穿着一袭白袍,握了把折扇,含笑等在宫门外。
见她出来,俞怀安迎上来,手腕一抖打开了折扇,轻轻为她扇着,拿腔作势道:“世子妃这两日辛苦,府上备了些清慡小菜和绿豆甜汤为世子妃解暑,不知世子妃可愿同归?”
林又卿不禁笑了起来,恍惚还是在桐州,她还是天真无邪的闺阁少女,他还是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彼时,他也总爱这样与她玩闹。
这样想着,她一手挽住了俞怀安的手臂,微微抬头,另一手遮在眉骨处,眯起眼望着天空。悠悠白云,行行飞鸟,哪一个都比他们自由啊。
但是,能在他身边,就已经很好。林又卿轻轻靠在了俞怀安的肩上。
俞怀安侧首,脸贴着她的头发,感受着那淡淡的清香,只觉无比满足。前路纵有艰难险阻,能得一两qíng相悦之人携手同行,又何足畏惧?他忽而一把将林又卿打横抱起,向马车走去,慡朗地大笑起来。
林又卿惊得轻呼一声,本觉得大庭广众,十分不好意思。但听俞怀安笑得这样真心实意,她不觉也分外高兴,烦恼忧愁烟消云散,只靠在他的胸口,笑得眉眼弯弯。
回到宁合别苑,林又卿却见房里摆着许多张自己的画像,或喜或嗔,各有不同。她不觉好笑又感动,一张张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似叹似赞:“你可真真是疯魔了。”
“你难道不知?我已疯了这样多年。”俞怀安倚着门框,一手扶在鬓边,凝视着林又卿,眼底无尽温柔。
林又卿望着一张自己在桃花树下盈盈而笑的画像,觉得恍若隔世。才入京多久呢?那样天真无邪的自己,怎么好像已遥远得只剩几缕回忆了。她已经多久没有那样单纯而肆意地笑过了?她记不大清楚。在这里,她或哭或笑都是极收敛的,那日在林府得知林又鹤的亲事后悲愤至极,也仍qiáng行按捺着。
“怀安,我变了。”她淡淡地垂眸。
俞怀安知她心中所想,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们都变了,这不可怕。世事变幻莫测,我们又岂能一成不变?至少我们对彼此的心意未改。阿卿,这已足矣!”
纵然他们都被京城的风雨打磨出铁石心肠,可面对彼此,仍是儿女qíng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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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整个绥朝都在不安动dàng,皇帝心qíngyīn郁、喜怒不定,满宫上下人心惶惶。而论及缘由,人尽皆知——一直安分守己的西羌骤然对大绥发兵,大军浩浩dàngdàng、气势汹汹,短短十日便先后夺下了大绥的五座城池!西羌的百万雄兵自西境有备而来,可大绥却是安逸太久、军纪涣散,又无能兵qiáng将领军,自然节节败退。
林又卿看着俞怀安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心内总是惴惴不安。
这天俞怀安一早便入了宫,她在别苑里等得万般焦灼。俞怀安这些天在想什么,她并非全然不知。她想要阻拦,却不知从何拦起。
其实,若论领兵打仗,她的爹爹忠毅候林齐便是有着赫赫威名的大将军王,二十年前,曾为大绥平定南境,威风凛凛。南境至今忌惮大绥,不敢来犯,十之八九也是因着林齐的余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