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又卿见自己年迈的父亲这副模样,险些要落泪。他们兄妹几个都在京城,唯一留在桐州的林又泽却又始终不成亲,父母双亲从未有过寻常人家的儿孙绕膝、天伦之乐!
林齐轻轻叹了一声,终究还是让到一侧,放了林又卿进去。
“娘,是我,是我来了。”林又卿扑到chuáng前,紧紧握住林夫人的手。
“阿卿,阿卿!”林夫人泪流满面,“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和你大哥没有受牵连罢?你二哥回京没有?”
林又卿取出绢子为林夫人拭着泪,答道:“娘,你放心,我们都好,都很好,你快些好起来。”说着,她命外头奶娘抱进琛儿来,“娘,你看,这是琛儿,你的外孙儿啊!”
林夫人似乎jīng神一振,qiáng撑着要坐起身来,林又卿不忍违拗,只为她在背后垫了两个靠垫。
林夫人将琛儿揽在怀里摇晃着,满脸慈爱地看着他。林又卿在一旁道:“琛儿,叫外祖母。来,跟娘亲念,外——祖——母。”
琛儿未满周岁,平素咿咿呀呀地也并不真能说清楚话,今日虽发不全所有的音节,却开口学道:“外母,外母!”说着还笑个不停。
林又卿既惊且喜,林夫人更是热泪滚滚而下,抱着琛儿“心肝儿”、“宝贝儿”地叫个不停。
“阿卿,娘这一辈子,年少时为了家族活着,年纪渐长为了子女活着。我素来告诫自己,司徒氏的女儿,必要端庄得体、戒骄戒躁,方不堕了家族名声。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这么活着,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司徒家树倒猢狲散!”
林夫人悲哀地叹息,“阿卿,娘的一生是走到头了,娘只盼着,盼着你有朝一日能真真正正为了自己而活。你们兄妹几个都过得辛苦,娘晓得,可是我没用,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们!我曾以为,只要我安心做好司徒小姐,安心做好林夫人,只要我安分守己就能让我在乎的人一世平安。但我错了,阿卿,并不是这样的。”
林又卿潸然泪下,不住地摇头:“娘,娘你别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的,你会看着琛儿长大,会看着琛儿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娘,你一定会没事的!”
“傻孩子。”林夫人笑起来,爱怜地抚着她的发丝,“对娘而言,死有何惧?解脱而已。阿卿,你与又珩、又鹤,都一定要好好的,不要伤心。来生,娘不想再做什么司徒家的千金小姐,娘想生在一个平凡人家里,嫁一个两qíng相悦之人,柴米油盐,白头偕老……”
说到最后,林夫人的声音渐次微弱下去,手从林又卿头上坠下,双眸静静阖上,唇角仍挂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娘!”林又卿骤然凄厉地大哭起来,吓得琛儿也啼哭不已。院子里的林齐猛地推门而入,望着chuáng上安详闭目的林夫人,似是难以置信。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好像想搭上林夫人的脸颊,却又忽而紧紧攥成拳,发着抖收回手,转身出了屋子。
林又鹤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疲惫的林齐席地而坐,神色呆滞。屋内,传出林又卿抽噎的声音,和侍女们的劝慰。
他踉跄几步,突然悲愤而压抑地“啊,啊”喊着。
然而任他们再怎样伤心,又岂能让人死而复生?
丧讯还未来得及传出去。此时的京城之外,一批弓箭手悄无声息地快速挪动着。
皇宫里,侍卫们到了换班的时候,有几人忽而飞快地拔剑,斩下了同伴的头颅。那些人连挣扎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失去了气息。
暗cháo在无人知觉处涌动……
☆、京危
大军抵达京郊二十里开外时,俞怀安便命停下,派了一支小队先行入城请示。
依例,皇帝应亲登城门,检阅三军并予以嘉奖、封赏。过后,一众军士回军营,分批休假回家探亲,几位将军则入城赴庆功宴。但不知为何,直到现在都还未传出任何皇帝的指示,俞怀安也不好擅作决策,只得原地待命。
不一会儿,一个身披铠甲的男子策马从城内疾驰而出,众人都只道是派去的小队中,有人得了令出来传信。待他离得近了才发觉,此人并非军中之人,且身上竟是cha满箭矢,口吐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俞怀安和叶翰慌忙迎上去,扶住从马上滚落的男子,急问发生何事。他们附耳上前,听得那人口中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道:“四皇子已控制京城,三皇子受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