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茶初上,混合着清淡的桃花香萦绕在两人鼻尖。白玉般的两根手指轻轻抵住茶壶的盖子,微绿的清茶在古朴的瓷杯中轻轻漾出细纹。鹅huáng色的衣袖拂过,茶水沸腾的声音忽远忽近起来。元淮卫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苏承欢轻轻笑了笑:“这茶用陈雪所泡,殿下不妨一试。”
一身白衣的男子掩住宽大的袖袍,那捧住茶杯的手骨节分明,像是天山白玉般jīng致。“还有五天,太子便要迎娶安乐公主了。”
那声音明朗清晰,温柔的表层下却暗藏着一丝残忍。苏承欢藏在衣袖里的手抖了抖,极力平静道:“妾身不知殿下话中之意。”
元淮卫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我没想到今日朝臣大半都上了折子,求父皇收回圣旨。”
苏承欢猛地瞪大了眼睛,眼光触及到他含着笑的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元淮越挑了挑眉,眼里全是戏谑之意:“夫人设计这一切,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吗。”
虽早有预料,可亲耳听到这几个字时,苏承欢还是捏紧了手心,轻轻说道:“只是未能斩糙除根,还是出了差错。”
元淮越面上浮起一抹冷笑,却转瞬即逝,那双柔如碧波的眼睛里,竟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苏承欢用余光偷偷看了他一眼,胸腔里气血翻涌,刚想开口元淮卫便打断了她:“不,这是最好的结果。”
冷汗自苏承欢的额角滑下,她在害怕吗,他会觉得她是一个蛇蝎之人吗。突然,一声娇呼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似是从噩梦中被突然惊醒,苏承欢浑身颤了颤。
“殿下。”居月提着裙子,气呼呼的走了过来,身后是一脸焦急的宫女。“殿下不是说了今日陪居月出府吗。”
那声音妩媚轻柔,带着脆生生的娇嗔,苏承欢面色平静的品着茶,自顾自的看着别处。
元淮卫yīn沉的脸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他将居月的手轻轻握住,语气里满满是宠溺:“太医说了,你现在得好好休息,不得像从前那般任xing了。”
居月似是突然发现苏承欢般,讪讪的笑了笑,恭敬的说道:“居月给姐姐请安了,不知姐姐和殿下有要事要谈,打扰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苏承欢像是不经意的看了看她,笑着点了点头,又对元淮卫说道:“那妾身便先告退了。”
元淮卫点了点头以示应允,苏承欢听着后方传来的娇笑声,一颗心渐渐沉入了谷底。那张艳丽的脸上爬满了冷笑,凭什么,她过得如此难堪,寻七却要嫁给太子,成为东魏的皇后,那位置,是她的。
有些清贫的小屋里,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静静躺在chuáng上,相貌虽是平平,可那一双如三月chūn光乍泄的眼睛,却美的有些不真实。她的胸膛在薄薄的棉被下起伏着,艰难的转过头,看着chuáng前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姑娘,苍白的脸上绽放出明朗的笑意。她轻轻唤了唤:“欢儿。”
小姑娘应该是累及了,并未听到女子的声音,那女子声音提高了些,又唤道:“欢儿。”
那小姑娘抬起头,微微眯着的眼睛与女子的眼睛一般无二。她急忙说道:“娘,欢儿在呢。”
女子又大口喘息了几口,半晌才伸出手将小姑娘的手握住,说道:“欢儿,夫人……夫人可回来了。”
小姑娘的脸突然就黯淡的下去,晶莹的泪扑簌簌的掉,她抽抽嗒嗒的说道:“没……没有。”
女子艰难的转过头,无奈的说道:“我虽出身卑贱,可也是将军府的姨娘,她这般对我倒罢了,可你是将军的女儿,她也是万万不该懈怠的。”说着她竟哭了起来,那声音似来自遥远的天穹“欢儿,你记住了,嫁人便嫁帝王妻,那样才再不会有人敢轻视你。”
小姑娘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我不要,我只要娘陪欢儿一起。”
屋外柳条被风chuī的飒飒作响,女子突然猛地睁大了眼睛,竟是再也没有闭上。
苏承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是自言自语道:“我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娘,若你在天有灵,便保佑欢儿。”
可元淮卫和居月的脸在她面前慢慢浮现,她只觉胸中一痛,那个女子,那样的绝美,善良,她又拿什么去和她比。
御书房里,皇帝埋头看着奏折,透过层层叠叠的fèng隙,只见那一向沉着冷静的君王面色焦急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