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雪_作者:夜疏烟(69)

2017-12-08 夜疏烟

  可她却是真的相信他,真心想要保护他的。

  ☆、一昔抉

  天各崖上的风很大,凛冽如刀锋劈面而来,在山间回dàng出尖锐的呼啸声。

  重寒从庭院中走出,步子仍有些虚浮,脸色却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他已在天各崖住了一个月,这些时日里冷无心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始终没有再来找过麻烦,是以他过得也还算逍遥。他身上穿了一件不太合身的牙白华衣,看起来有些旧了,不过保存得很好。绣了流云花纹的宽大衣袖在风中飘举,带出一缕飘渺如仙的灵逸。

  百步外,一袭白衣立在崖边足有数刃高的石柱顶端,轻裘挽剑,剑光在晨曦中如水波浮动,转折之际含了令人心神激dàng的华滟和凌厉。剑气在那白衣人手中吞吐纵横,几如天光自浩渺天地之间绽落,她的身形也在这光影之中倏忽闪动。但纵使剑势身法大开大阖,她的双足却始终定在那巴掌大的石柱顶端,分毫不动。

  重寒看着她的剑路,神qíng渐渐变得复杂。

  这套剑法他太熟悉。曾经有人手把手一式一式地把这剑法教给他,记忆中那人从来都是眉目含笑,手中古朴的玄色短剑也和他的笑一样温暖。可这套剑法他也太陌生。面前这个少女执剑而舞,剑刃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冽杀伐。

  察觉到重寒的气息靠近,冷疏源身法一顿,倏然飘身而下,落在他面前,一身锐气尚未尽敛,与手中短剑熠熠的光华相映生辉。

  “很熟悉吧。”她轻轻笑了一下、一丝敬慕在眼底闪过,快得几乎抓不住,“这套‘初晨’剑诀是你父亲当年教给我的。”

  “重寒,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你是想要离开,还是想要留下?”她问。

  “离开如何,留下又如何?”重寒观察着冷疏源的神qíng。

  “明若叔叔对我有半师之谊,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不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不惜一切,护你周全。”冷疏源轻描淡写地说。

  这句话让重寒沉默了下去,他眼前再次闪过那日水镜中少女迷茫的眼睛。他看着冷疏源,白衣少女清冷锋利的眉目在浩dàng长风中难得显出一丝柔和。

  他见过太多人,知道人qíng险恶人心叵测,是以他也对她毫无缘由的信任和保护考虑过许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竟是这样的原因。

  可他能看得出,她说的是真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

  “那你呢?”鬼使神差一般,重寒问。

  “与你无关。”她答得漠然,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阿源。”重寒叹了一声,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少年清润的声线在风中显出一丝奇异的温柔,“我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你不能把自己关在往事里。”

  一个人若是走不出往事,就永远都不可能幸福。

  “你怎么会……我能有什么往事!”冷疏源的双眉微微拧起,似是不耐烦的样子,然而那一刹那的慌乱却并未逃过重寒的眼睛,一直以来心中深埋的陈疮再次被触动,冷疏源眉间聚起一丝戾气,转身就走,“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多管闲事!”

  擦身而过的瞬间,重寒闪电一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指间肌肤触感冰凉,倒真如冰玉一般。qiáng行制止了她想要逃避的举动,重寒上前两步,将双手按在了她肩上。

  睡梦中的泪水和呓语,水镜中苍凉落寞的话语。单从这些中,他就可以知道很多东西了。

  无能为力。那的确是让人绝望的东西。

  可是他怎么能不管她呢?

  她待他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不管她。

  “那天昏睡的的时候你哭了。”此话一出,冷疏源的身体骤然僵住。

  她知道重寒说的是哪一天。那晚是月圆夜,是一切悲剧的开始,也是她最深的噩梦。

  可是她却不想他知道。

  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知道了那样的真相之后,还会有人肯信她吗?不会有人的!就算是他,在知道了那样的真相之后,也绝对不会再相信她!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冷疏源咬牙问,她身上的杀气涌动如沸,仿佛燃烧的火。

  “有人说你杀了冷氏一门所有人。”重寒箍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拂晓的晨光中,少年的目光温润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