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你呢?你难道就不准备回去了吗?”
颜卿正要去追,胳膊突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瞧,只见一直沉默的船夫将头上的箬笠一把拿下,顿时舌头打结道:“阿,阿笙……”
秦笙面无表qíng地站在她面前:“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中用?”
颜卿心虚道:“只是怕你不让我来。”
秦笙抱起胳膊斜眯着眼:“卿儿原来还知道这个?”
颜卿额上冒出了几颗冷汗,灵机一动,一手指向如姬消失的方向:“我们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可就要跟不上她了。”
走过一个转角,一路迤逦而开的彼岸花在此戛然而止。
一眼望去,一川三丈高的瀑布在深山幽涧中倾泻而下,涎玉沫珠,莹润晶透,半空中飘着一纱淡淡薄薄的水雾,宛如一丈雨过天青的阮烟罗。
旁有琪花玉树,繁盛似锦,亭亭如盖,珍珠为尘玉为土,恍若仙境。
如姬不理他物,只是痴痴望着前尘镜,眉目含qíng,温温软软的声音中更是遮掩不住的渴盼:“珩郎。”
彼岸花浓开彼岸,前尘镜里照前尘。
四百年流水无qíng,却阻不断隔岸忘川的思念。
那人的轮廓在前尘镜中慢慢化出,先是眉,再是眼,后是唇。
不多时,苏珩的眉眼终于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是天家惯有的清冷,嘴唇一开一合,却又带着一丝温温暖意:“阿萱。”
☆、第四十七章
一团冰天雪地中,红梅傲枝,那人的身姿隐在簇簇梅花后,挺拔颀长,风姿毓秀。
远远地,苏珩看见她,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一身雪白长裘,碧玉青冠将头发高高束起,剑眉如削,眼若寒星,只是一碰到她,这星子便化成了一滩chūn水。
这么冷的天,他穿的与周遭的宫人相比算是极少了,皑皑白雪中连袍子也省了,在她眼里哪像个帝王家的样子?
离得近了,如姬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袍子被裹了几裹抱在臂弯,里面藏着只小巧玲珑的雪狐狸,嘤嘤讨好地叫着,不时吐出粉色的小舌来。
“好一只jīng灵jīng怪的小狐狸!珩郎是从哪儿得来的?”说话时,她并不看那只狐狸,只一味笑眼望着他。
苏珩笑:“南鹄山上藏着的一只白狐,孤偶然间碰上了,便拾了来。据说生饮其血可医死人、ròu白骨,放在常人身上,便是祛百病,延jīng气。你自幼体弱多病,又那么容易患晕疾,好生养着吧。”
那时,如姬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还是同寻常的姑娘一样喜爱毛团儿,既然是个姑娘家,难免骨子里还存着些天真心思。
苏烩教会了她怎样惑君,却没能教会她如何享受。
她想,深宫大院的,只自己一个人难免寂寞,禽shòu之类的既不会说话,自然也就不会走漏出什么消息。这只狐狸看起来倒是一身灵气,平日呼来供她赏玩,倒也是个消遣。
“好啊,那就让它跟了我吧,”如姬梨涡攒起,“虽然是头畜生,也总要有个名字,珩郎想给它起个什么名?”
“既然已经是你的东西,那便由你来定吧。”
“我看它目如琉璃,不如就叫它琉璃好了。”
“琉璃?碧琉璃滑净无尘,好名字。”
画面一转,深深的朱色宫墙内,丹楹刻桷,崇栋广宇,奕奕将将。
正是嫩柳抽枝的季节,碧波dàng漾,huáng鹂轻啼,点点桃苞深红浅红,曳出满园好chūn光。
如此美丽的景色下,如姬的出现却是宫中最明丽的一道风景,她的身影被周围一个又一个热切的视线捕捉,那些宫娥和太监们照着她的脸笑得谄媚,一路扬起手为她指出权势之主的所在。
她姿态随意地倚在桥边,淡紫的衣衫随风飘摇,眼角眉梢间透出几许牵动帝王的风qíng:“珩郎昨日和我打赌,可是输了?”
年轻的君王深深凝望着她:“孤愿赌服输。”
如姬眼珠一转,嘴角翘起:“那么,我要在珩郎脸上画一只乌guī,你可不能耍赖。”
chūn风拂面,庭暖花开,苏珩听罢,唇角轻轻漾起了一味笑:“好。”
“我要你带着它一路走到长生殿。”
“好。”
“我要你带着它一路想着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