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妹妹,不如我们一边下棋一边论经如何?”
“这想法倒好,只是妹妹的棋艺不jīng,在姐姐面前不敢落子了。”
她摇手:“莫要如此说,那一日是妹妹心不在焉,再说下棋本为陶然怡xing,又分什么输赢之分呢?”
我笑道:“姐姐说得对,竟是我俗了,棋本无输赢,一切在于心。”
空空的棋盘,只待我们将它填满,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棋中暗藏玄机,棋的布局,也是人生的布局,是江湖术士的卦局,是战场上将军的战局,皇上的天下也是一部棋局,六宫的粉黛红颜亦然。
她手握黑子:“妹妹,这次你我jiāo换一下,你持白子,我持黑子。”
我点头:“好,黑白分明,黑得透彻,白得坚决,我喜欢棋盘上这样的颜色。”
我先落一子,她朝着我不同的方向落下。
看着她衣襟上的蝴蝶,我想起了庄周梦蝶,于是笑问:“姐姐,世人都说,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你认为呢?”
她凝神,落一子,微笑:“其实想要表达的只是庄周逍遥缥缈的梦境,一种人生的放达与思想的超脱。”
“是,所以每当看到姐姐,我就会想起一只蝴蝶。虽然我没有见过姐姐翩然起舞,但是我可以想象得到,姐姐就像一只破茧而出的斑蝶,穿过红尘的暗香,以曼妙的身姿多qíng地舞动落花,飞过庄周的冷梦,飞到富丽堂皇的紫金城,做了翩然宫的舞妃娘娘。”我看着她衣襟上的蝴蝶,不由入神,浮想翩翩起来。
她莞尔一笑:“妹妹真是想得太远了,我的确偏爱蝴蝶,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像蝴蝶那样破茧而出,展翅飞翔,在最灿烂的时候死去,记着,一定是最灿烂的时候。”
我一直认为安静温和的舞妃,此时竟给我一种耀眼的灿烂,仿佛她的沉寂就是为了破茧,她在等待一场最华丽的灿烂。我微笑:“姐姐,为何要在最灿烂的时候死去?”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明白是为何,如果是我,也宁愿选择在最灿烂的时候死去。
她微笑:“因为像我这样的女子不愿意活到jī皮鹤发,我等不到那么老,就要死去,只是灿烂过才能无悔。”
我淡淡一笑:“我不想灿烂,我只求安宁,正所谓,世事纷劳何惮苦,人生散淡只求安。这样的境界说起来容易,真正能达到却很难。”
“那是需要一种磨砺的过程,只有经历过辉煌的人,才会想到隐没,最后才可以用一颗平常心来待世。你和我,都不曾经历那个过程,所以说平淡尚早,只能在世海沉浮了。”她句句现深意,她说的我不是不懂,只是我厌恶这个过程,辉煌是一个疼痛的过程,如同破茧,需要蛰伏已久的酝酿,最后做出艰难的冲破。待到灿烂辉煌时,只怕还未曾享受,就已经香消玉殒,这样子值得么?
看着一盘棋,黑白相间,无比醒目,醒目得让我不知道该给自己寻找哪一条路,仿佛每条路都可以走,但每条路走过去都是不归。我轻笑:“姐姐,为何每次与你下棋,都会有一种茫然的感觉?”
“茫然?”她惊讶地看着我。
“是的,在星罗密布的棋局里感到茫然,一种人生的茫然,世事的茫然,仿佛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发,又该在哪里止步。”
“有你说的这样么?我倒觉得,每一条路都可以走,每一条路都可以找到方向。”她满怀自信。
我举着一枚白子,微笑:“那终究还是我悟不透了,姐姐是高人,可以收放自如,在世海沉浮的是我,碌碌难脱。”
“我想是妹妹累了,近日来所发生的事太多,又大病初愈,未得完全康复,费这心思,的确累人。我们歇会儿,下棋也只是为了怡xing的,坐下来聊聊天也好。”
“嗯。”我轻轻点头,感觉有些眩晕。
已近huáng昏,窗外蒸腾的热气透过碧纱窗往屋内袭来,浓荫下还是有徐徐清风,显得没那么闷热。
我轻摇团扇,问道:“姐姐,一会儿就在这儿用晚膳吧?”
她推辞道:“谢过妹妹,我还是回翩然宫用膳,你身体不大好,已经叨扰多时了。”
“姐姐太客气了,我恰好一人闲着,吃什么都觉得无味,有你在,热闹些。”
她微笑:“这样啊,那不如把疏桐妹妹也请来,我们一起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