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后生活录(一)_作者:舒寐(30)

2017-11-26 舒寐

  “落发祈福”夏氏恍若未闻,转看向榻上女儿,一下红了眼睛,语气哀哀哽咽:“阿瑶娘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下地狱也在所不惜娘只求你好好的,不要吓娘”

  “二夫人”

  “你走吧。”夏氏头都不转,依旧不错一眼地看护着病中昏睡的舒窈,“离开郭府,你女儿女婿在等你。”

  符嬷嬷瞬间错愕,随即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她伏在地上扣头不止:“谢二夫人厚恩,谢二夫人厚恩”

  “不必谢我。”

  夏氏抬起手,力道温柔,轻轻摩挲着女儿的脸颊。小女孩儿不见丝毫苏醒征兆,夏氏眸色染痛,缓缓道:“我只是给阿瑶积福,盼她,早日康复。”

  …

  ☆、终向扶棺桑梓间

  ;四月廿日,霏霏细雨洒在汴河两岸的杨柳堤上。众多行脚的僧侣身穿缁衣,头戴斗笠,缓缓步出京都内城,返回各自挂籍的寺庙。他们来自不同的寺所,汴京城周寺观庙痷繁多,大大小小近百所,各个香火延绵,蔚为壮观。今朝官家信侍天帝,修道宫、奉祥瑞、泰山封禅,除丹鼎修仙不管,官家可谓将道祖一脉捧至云端。而他最宠敬的皇后则笃信梵教,对释家之言犹为推崇,空暇时与众命妇jiāo,刘皇后所谈所言亦会时不时有禅机偈语。

  所谓上有行,下必效。帝后如此,士族庶民亦对佛道两家敬畏有加。郭府老封君辞世,府中停灵七日,水陆道场也接连唱演了七日。到第八日,郭府众人开始启程丁忧,北上金城。道场所劳僧侣才逐次离开郭府,从容返回。

  郭家离京这日,舒窈身体仍旧未愈。她虽然不是之前那般病得混沉昏睡,不省人事,但也不复了平日的活泼灵巧。就像是知道包容自己任意放肆的不复存在一样,舒窈整个人开始变得安静,沉默。

  躺在北上的马车里,羁旅颠簸。她在夏氏怀中窝着,不声不吭,仰着头只乖乖巧巧听她讲述家乡代北的故事。

  她这番郁郁寡欢,让夏氏看了更加心结难解。在车过卫州门,为哄她抒怀,夏氏有意地撩开车帘,抱她看车外风景。

  “咦阿瑶,你快看。”夏氏向城楼根,摇摇怀中女儿,指着一处车驾问,“那是不是张家四娘子的马车”

  舒窈qiáng撑起身子,手扒在车窗上,望向夏氏所指。

  红木香车,绣额车帘,帘门一角还印拓着张府不起眼的徽记,正是她好友宁秀的车驾。

  舒窈鼻头一酸,眼泪攸然涌入眶中。眸底映衬的那方车驾也变得渐渐模糊。

  “她到底还是来了呀。”

  昨日她们才见了面呢,都说好不要相送。现在宁秀竟也食言

  舒窈记得,她来看她时,祖母灵堂的水陆道场刚散,正是府中吵杂鼎沸的空档。宁秀也不知从何处得知她卧病在chuáng的消息,竟然也不管丧事的yīn晦,不顾自己羸弱身体,亲自跑来探看。

  下人把她引领到她的闺房中。

  那时她刚刚苏醒,正被伺候着用药。

  一碗黑浓药汁盛在白玉瓷碗中,没有可推拒的理由,也没有能撒娇的人。舒窈就这么自己端起药碗,将药汁全灌进咽喉。良药苦涩,那滋味实在让人难以下咽。等她蹙眉凝神地喝完,人已被呛得泪水连连。

  宁秀进来就见到此景,当即僵立门口,呆呆地看着喝药的舒窈,良久不肯动弹。

  等舒窈察觉来人转身相看时,她才眨眨眼睛,目光汪汪凑过来,声音颤抖地问她:“阿瑶,苦吗”

  舒窈愣了愣,摇摇头,对宁秀轻轻地笑。

  “不苦,一点也不哭。”

  “你瞎说。那么浓的药,怎么可能不苦”宁秀大眼睛盈盈望着舒窈。听她嗓音沙哑,她眼泪一下涌上眼眶。她就像是丢了东西的小猫儿,绕着舒窈犹有残渣的瓷碗,来回转看。

  “蜜饯呢既然吃药,下人怎么可以这般怠慢你的蜜饯碟子呢”

  舒窈的嬷嬷赶紧过来,将托盘呈上。里头金丝党梅、离刀紫苏膏、桂圆莲藕苏三碟糕点,皆是这俩姑娘素日爱吃的。

  宁秀熟稔地端来一盘,递到舒窈面前:“你快吃一口,压压药味。”

  舒窈也不推辞,默默拿起一枚,放在嘴里。

  宁秀见她动嘴才微微安心:“就你会逞qiáng。眼泪都出来了,还说不苦”

  说完,她还嗔她一眼,从袖子拿出手帕递给舒窈:“赶紧擦擦吧。不然让我记住,回头我可该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