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冀禅慢慢回道,“在下随西秦二皇子前来贵国,误入此地,见姑娘一人独自在雨中,一时不忍,故而这般……走上前来。”
“公子倒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段楚楚闻言颔首,望着他微微弯了眼,笑容更明媚了几分。
冀禅仰头看了看天,问道:“这雨势甚大,姑娘为何还在……拔糙?”
段楚楚回道:“奴婢本是静琬公主宫中一名侍婢,公主别无所好,唯喜研习医术,故而此番奉命,采摘这些糙药,回去奉予公主。”
沈秋躲在回廊的大红柱后,听着这二人你来我去的,竟势均力敌地全无一句真话,不由得震惊不已。再观这那段楚楚,平日里做主子时分明是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xing子,这厢扮起侍婢来,神qíng举止竟恭顺得全无违和之感,这段家的演技,果然是不可小视啊!
正围观得专注之时,肩头忽然被人一拍,接着身后传来一个略带讶异的声音:“沈大人?”
沈秋惊得赶紧回身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看清了来人原是赵挺。想起此人随侍冀禅左右,在此倒也并不奇怪。
她再度朝前方看了看,见那雨中的二人并无觉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回身对赵挺低声道:“你为何不跟在二皇子身边?”
赵挺耸耸肩道:“今日原本是跟着王爷出来散心,然而方才一个不留神,将人跟丢了,便来此处看看。”顿了顿,朝雨中看了看,“幸好在此……”
原来被迫跟着主子出来“雨中散步”的苦命下属不止自己一个,沈秋闻言,心里不厚道地终于平衡了几分。而这时赵挺似是看清了冀禅对面的女子,不由惊道:“沈大人,这不是……”
“嘘!”沈秋再一次打断,严正地示意他噤声。
赵挺生生住了嘴,过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再度开口道:“那个……话说沈大人为何会在此?莫非是陛下又给大人添了一份侍公主的兼职?”
沈秋心下暗自庆幸他头脑简单,没想出公主和侍卫暗生jian|qíng之类的戏码来。她神秘兮兮地回头又瞅了二人一眼,才道:“此事呃……说来话长,容我日后再解释。只是此时此刻,你我二人还是在此好生待着,勿要生事才是。”
赵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见沈秋已然背过身去,从大红柱一侧探出半个脑袋,便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将自己的一半脑袋也探了出去。
然而那厢气氛……怎么似乎变了?
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段楚楚早已退去了方才那故作可怜的侍婢伪装,面上只余下几点清孤而嘲讽的笑。而冀禅神qíng里似是有些讶异,却终究还是沉住了气。
只听段楚楚轻描淡写道:“说来王爷犯了三个错误。”
“哦?”冀禅一挑眉,饶有兴致道,“还请公主赐教。”
沈秋暗惊,方才二人还互相切磋演技来着,怎么这么快就捅破窗户纸了?
而段楚楚稍稍一顿,笑道:“其一,此间虽在王爷府邸左右,然而王爷既然身为贵宾,又怎会不知,这寻常宫人是决计不能在此间自由出入的?其二,王爷是主,随从是仆,主是主,仆是仆,论及周身气度,举止言谈,如王爷这般,只怕是假扮不来的”顿了顿,她蹲下|身去,捡起篮子最上面的那一株糙药,笑道,“最后,这株红花枝长叶阔,本宫以为,寻常人纵然不识,却也万万不至于将其视作杂糙。不知王爷是假作愚钝太过,还是当真不识,倒教本宫十分好奇。”
冀禅闻言微微一怔,分明是对段楚楚此言,颇为出乎意料。
而段楚楚视若无睹,只是伸手轻轻夺过冀禅手中的伞柄,又拎起地上的篮子,道:“本宫便先告辞了。”走出几步,又回身轻笑道,“说来以本宫之见,二皇子兴许jīng于权术,骨子里却绝非一个善于同女子搭讪之人。既如此,又何必勉qiáng?若对我西秦有何好奇之处,想必陛下自会有问必答的。”说罢当真是偷眼不回地走开了。
而红柱后面,见这段楚楚竟是不留qíng面地给了冀禅一个下马威,沈秋愣得简直半晌说不出话来。不过好在及时回过神来,眼见段楚楚已然朝这边走来,她赶紧一把扯过还在发愣的赵挺,一脚踹了出去,让他跟好自己主子。然后她避开冀禅的视线,回身从回廊另一侧奔走过去,拐了几个弯,终于迎面撞上段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