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往事_作者:玄隐(88)

2017-09-24 玄隐 现代言情

  我冷笑打击:“《永嘉郡志》是文言文,道光年间的文言文,你看得懂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道光年间的文言文与乾隆年间的文言文有啥区别。就是诈他一下。

  他用手撑着自己,从chuáng上坐直,说:“看样子,道光年间的文言文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既是这样,能不能快点?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把译稿jiāo给我。若是晚了,别怪我到王总那里complain.”

  说罢,掀开被子,那条唯一的修长的腿在地毯上找拖鞋。然后,俯身下去,要从地毯上拾起拐杖。我看着他,猛然又想起N年前的某个夜晚,他开冰箱拿牛奶的qíng景。一阵没来由地心痛。

  抢着拾起拐杖递给他。

  他站起来,穿着一条黑色的瑜珈裤。看得出,行动有些迟缓,似乎还隐隐地咬牙忍痛。他随我走到门口,替我拉开门。他低头我抬头,额头正好撞着他的下巴。我迅速地往旁边一闪。

  他说: “Off you go.”

  我正打算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的词典呢?词典还我。”

  他进屋,找到那本远东词典,搁到我手上。如果说,他替我开门,动作还算客气,把这本词典jiāo到我手中,却是明显的不客气。

  词典的头一页,夹着一个象牙书签。是我爸送我的。现在不见了。

  我怒目而视,正要发难。他说:“在后面。昨晚我查了几个单词。”

  “什么在后面?”

  “你的书签。”

  我生气不止为这个:“第一页呢?怎么没了?”

  “撕了。”

  “为什么?”

  “你说呢?”

  我扭头就走。

  那本《永嘉郡志》并不厚。加上我在九通两个月训练出来的底子,加上沥川想看的重点只有文化和地理,我抽烟、喝茶、喝咖啡,不眠不休地gān了一个通宵,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已经大致译完。字句不是很讲究,但对错肯定没问题。我又花了三个小时润色,然后,见沥川的头像在CGP的MSN上显身,一封word文件从MSN上传了过去。

  一会儿,弹出一条回信:“Thanks. Could I also have a hard copy?”(谢谢,不过,我还需要一份打印件。)

  我打字,英文:“Don’t you have a printer in your office?”(难道你办公室里没有打印机吗?)

  没回音,不理我了。

  过了半个小时,chuáng头的电话响了。

  “安妮,到我这里来一下!”

  一阵小跑,来到他的房间。这回他不在chuáng上,而是坐在轮椅里。手里拿着我译稿。他示意我坐,我只好又坐在那个白沙发上。前天的那块红色还留在原地,朗朗在目。

  “谢灵运是谁?”

  “东晋大诗人。”

  “东晋?”这个词,对中国人来说,应该不生疏吧。

  “陶渊明,你认不认得?”

  “不大认得。”

  “谢灵运和陶渊明,是中国山水诗和田园诗的创始人。”

  “我问谢灵运,你提陶渊明gān什么?”

  “他们都是东晋时期人。”

  “东晋是什么时期?”

  无语!郁闷!王沥川,我真是高估了你的汉语水平!

  我花了十五分钟,跟这个人讲东晋的历史。

  “现在,你明白了?”

  “明白了。”态度倒老实。“这么说,谢灵运在温州——也就是那时的永嘉——呆过。”

  “他是永嘉太守。”

  “这句话,Pond and pool grows with grasses of spring; Garden willows very the birds that there sing. 就是他的千古名句?”

  “嗯,中文读做:‘池塘生chūn糙,园柳变鸣禽。’”

  “我看写得不怎么样。”他说,“要不,就是你没翻好。——你说说看,‘池塘生chūn糙,园柳变鸣禽’这句话,究竟好在哪里?”

  “谢灵远被贬永嘉,心qíng不好,整个冬天卧chuáng不起。有一天,他打开厚厚的窗帘,看见窗外的池塘,已长满了chūn糙,园子里柳树发芽,鸟的叫声也大不一样。整个冬季的心灰意懒,于是一扫而空。”

  看他听得不太懂,我又用英文给他解释了一遍。

  “你明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