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错,我的错……”无意识地呢喃下去,终于转为了抽泣,沾得苏枕衣领全湿。
乌头
所谓的命运,就是身边的人或有心或无心地,把你bī上了一条陌生的窄路。要是再一不小心,一辆卡车停在前面,把路堵成了个死胡同,那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苏枕发现,允礼这个人,其实浑身毛病。比如说,苏枕以为他那天是伤心烦闷才拿家丁出气的,其实她错了,允礼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完全没把打下人当成多大的事儿,只要不是打了管家,什么小厮啊太监,挨打都习惯了,被踹个窝心脚都不带揉的。这一点上苏枕说了多少次他也不听,听不进去。人家说“奴才有什么不能打的”,把阶级平等和穿越时空一起当成了大笑话,坚决认为苏枕是在散播谬论。
再比如说,这人xing格天生带着一股讨厌劲儿,问他吃不吃云片糕,他摇头说不吃,可是看到你手里拿着了,一定要上来一口抢走。害的苏枕每每张大嘴咬下去,却咬到的是手指。孟氏说得好:“他骨头里带着qiáng盗命,不是抢的他不吃。”
再比如说,嘴硬,硬得如同金刚鹦鹉。说他那天晚上哭了,他一口咬定是苏枕做梦,或者作势想了想说“哦~~是鼻涕。”
总之染香的事,是再也没提起过。
没提起不代表就忘了。染香啊染香,被有心无心的行人生生bī进了死胡同,迷失了方向忘记了自我,不许逃跑不许反抗不许思量……你总不能不许她恨。可是再恨,也没有痛快些,最终还是走上了最为解脱的路,去喝那一碗孟婆汤。苏枕和允礼,不幸正是那一众行人中的两员。
尤其是允礼,当一个痴qíng于他的女子在他怀中香消玉殒的时候,作何感想?苏枕曾经听老师说过,遇到第一个死在呼吸机下的病人,那感觉,“我就很郁闷。”相信当时的心qíng,不会是仅仅一个“郁闷”这样有些调侃的词可以形容得了的。或者见习时看到男生们在急诊科轮番上阵,做人工呼吸胸外心脏按摩术……病人还是死了的时候,即使如苏枕,即使被医生看表宣布死亡的那人和她毫无关系,也不由得要惋惜哀伤。
谁也不是铁石心肠。
但是他们又能怎么样?我将你bī进了死胡同里,别人也在无意中将我往某个可能是死胡同的地方bī,这就是人生,我们都一样。今天我们能够摸着良心颤抖着对你表示怨悔和悲伤,明天要昧着良心做事时,允礼还是会咬牙上阵照做不误。
是的,允礼这两天,在和允祥等合审从集雅轩捉回的犯人。审讯出的内容,当然是苏枕不能听的,每天回来都先闭口不语,然后打水洗澡仿佛身上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其实gāngān净净。
苏枕有些记挂着弘昼怎么样了,便寻着允礼叫他抽空带她进宫去。她站在那里说这话的时候允礼正左手一支láng毫笔,右手一支中白云,嘴里叼着一根小飞鹤在作画。允礼浑身毛病的其中之一:画画得怎么样不要紧,笔一定要能用的都用尽,反正洗笔的又不是他。这种心理真的很有问题。
允礼嘴里含着笔,嘟嘟哝哝不知在说些什么,苏枕跟他jī同鸭讲,只说“总之你要进宫就带上我”便转身出来,刚跟一个“噌噌”溜进去的太监擦肩而过,余光瞟到那太监仿佛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正想时,便听得屋内允礼一声“呸!”心中一股无名怒起:又rǔ骂下人了?
冲进去一看发现冤枉了允礼。他那“呸”的一声其实是吐掉了口中叼着的笔,然后对那太监一比划:“走!看看去!”
走出好几步又绕回来,拉着苏枕,一路往外。
苏枕刚想问“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再一看那太监的脸,终于想起来,原来是宫中见过的,养心殿的太监。才一边跟着飞奔一边问:“怎么了?什么事儿?”
允礼脸上半是担忧半是兴奋:“吵架了吵架了又有热闹可看了。”
……允礼这个人在心理方面当真有点不健康……
皇上骂人,是正常事,骂得不可开jiāo时,才会到处搬救兵。不过一般,都是搬允祥这个海滩抢险队,什么时候,轮到他允礼这火上浇油之辈了?
太监说:“可不就是因为十三爷才骂的吗?”
“因为十三爷才骂的,骂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