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万岁宣,”小太监打起帘子。
“老臣叩见万岁。”
“不必多礼,”皇上放下手中奏折,“晏卿匆忙求见,必是有要事了。”
“回皇上,是与北国议和一事。”
“议得如何?”
“北夷好不过分,只要公主和亲,否则拒不退兵,”那北国这厢议和,那厢却屯兵泗水一带,虎视眈眈。
“什么!”皇上摔了奏折,“要皇妹和亲?”
“是,北王索脱不花,正妃尚缺,口口声声闻得公主才貌无双,愿虚位以待。”
“那老匹夫!”皇上立了眉眼,“倒是好会做梦!鹤儿也是他娶得的?”忽又一笑,“什么才貌无双,谁又曾见过鹤儿?那索脱不花必是赌准了朕不给,才一味地来要,好算计------传朕旨意,宣小谢将军来见,”皇上恢复了平静从容,复又坐好。
小谢是将门虎子,智勇双全,年纪轻轻便得封将军,对北敌战事,尽是他统领指挥,皇上亦是好生器重。
“小谢,北国要公主和亲,依卿家看,战还是和?”
“和不得!”小谢色变大呼,一出口便觉不妥,忙低头回道,“皇上,那北夷居心叵测,并非诚意和亲,还请皇上明鉴。”
“这样说来,必是不和的了?若是战,你有几成把握?”
“------”小谢肃容,“北人骁勇善战,粮糙充足,然我军赤胆忠心,愿为皇上效命,为国家捐躯!”
“------”皇上微微凝眉,“晏相,你以为如何?”
“皇上,”我躬身禀道,“臣想那北国,虽说幅员辽阔,兵qiáng马壮,然连岁用兵,疲敝不堪,如今已是战又无力,和又不甘,兼以爱惜颜面,故而才狮子大张口。若是皇上不给,便可将这生衅的名头推与我朝,勉qiáng得个理字;况那北国国内,也不只索脱不花一人做主,便就是他想和,也要有个大大的好处,方可向其他亲王jiāo代,天下都知公主是绝世的容貌才格,又是皇上至亲至爱的御妹,若娶得公主,便可塞攸攸之口,得了面子不说,又可争得喘息的机会,伺机卷土重来。”
“战又无力,和又不甘,”皇上依旧微卷眉头,“我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两虎并立,各有所困,各有所长,图谋的,却都是这天下。索脱不花他不敢打过江来,朕也无法横过江去,大家要的,也不过都是两三年的光yīn罢了------”
我心中一凛,垂手肃立,不再多言,明君自重谋臣,但若太过聪明,也不必留了------
斜眼一瞥,却见身旁小谢双拳紧握,额上已暗现青筋,想是极力自控。想不过新chūn宫宴,那惊鸿一瞥,便叫热血男儿一往qíng深,却又何苦来?公主自命尚不能做主,你区区将军又能如何?又奢求如何?
“晏卿,与北人去议吧,”皇上按着额头,良久,方淡淡说。
“皇上是------”
“我朝公主下嫁,岂能简慢?休叫那北夷小觑了去。”
“老臣领旨,” 果然是如此了,终究是如此了------
“启奏万岁,臣愿率三千将士,护送公主北上,”小谢忽然下跪,大声禀奏。
“------”皇上看着阶下的小谢,唇边浮起一丝微笑,“爱卿忠心可嘉,然你身为统帅,不可轻入敌国,只管严守边界,耐心等候吧------”
小谢怔了一怔,再看皇上却又是极明白的微笑,转了一转,也似有所悟,神色便缓了许多,叩头告退了。
我刚要退下,却被皇上唤住,“晏相。”
“老臣在。”
“你可知洛重笛此人?”
我心头一颤,“臣知,洛氏是老臣门生,嘉佑七年的探花,曾任吏部侍郎,出使北国,嘉佑十一年辞官归隐。”
“很好,”皇上又拿起一卷奏折,“宣他起复,封礼亲使正三品,筹备送嫁事宜。”
“遵旨,”我俯首退下,待出了门方吁出一口气,皇上,无所不知的皇上,捉摸不透的皇上------我老了,老得再没力气猜测圣意揣度龙颜,此事一了,便告老还乡去吧------
雪泥鸿爪 之 风起(二)
玄鹤------
大红嫁衣妆花云锦,百只仙鹤千朵祥云,苏州城百名匠人百日的心血,才得了这一袭衣衫------连那图案花样亦是皇兄的意思,说是,“非如此,不足以配朕皇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