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伸手隔开二人过密的距离,目光从皇帝光洁的前额,灼热的眸子,英挺的鼻子,微微翕张的薄唇一一滑过,最终垂下头去,微微喟叹了一声,低声道:“我要的,始终是你给不起的。”
“我可以的,含烟!”皇帝的声音里饱含着焦急:“从前母后每每催我将你纳入后宫,都被我一一挡了回去,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不肯,也不敢将你囚禁在这样一个你所谓的牢笼里面,我以为我可以带着喜悦看你自由地飞,只要你幸福我就会满足,我以为我可以放手……可是我做不到!这一个多月没有见你,我每天都给你找理由,每天都满心期盼,盼望着下一刻就会遇到言笑晏晏的你……然而我终于遇到了,却是这样的结局――居然是我亲笔的诏书将你送入了别人的怀抱!含烟,你可知道,昨夜当我面对你和五哥,当我叫你皇嫂,当我接过你敬的酒,我的心受着怎样的煎熬?我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去克制自己?含烟,我终于明白我是不能没有你的了,回到我身边来吧,我会给你你要的一切。我可以为你得罪五哥;废掉皇后;甚至散了后宫!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含烟始终静静地听着,夜幕之中看不出她qíng绪的波动。皇帝说完了,一时竟寂寂的,只听见流水和风chuī过树叶的声音。
良久,含烟站起身,怕冷似地拢紧身上的衣服,退后一步,规规矩矩地给皇上行了个礼,清清淡淡地开口:“含烟多谢皇上厚爱。只是含烟福薄,不敢承受如此荣宠。含烟身为
小女子,出嫁从夫的道理还是懂得的。若说有什么奢望的话,含烟只望日后能陪着襄王爷过过采jú东篱的日子,平生之愿足矣。含烟心志已明,还望皇上成全。”
言毕,含烟轻轻转身,迳自去了。已走了几步,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皇帝压低的绝望的声音:“含烟,何苦要bī我……”
襄王朱瞻墡封地襄阳,手握重兵,一直是众多有封地的王侯中举足轻重的一个。然而此人向来行事低调,不喜奢华,加之很少在京中居住,故此京中的襄王府更是向来一副冷清模样。
但现在不同了,不说襄王此次留京时间比哪次都要长得多,单说这襄王爷不过二月连办喜事,这份热闹便使得王府上宾来客往,喧哗繁盛起来。
虽是迎娶侧妃,准备又嫌仓促,府上却依然是张灯结彩,喜气盈门,比迎娶正妃还要热闹几分。一是婚事乃太后亲赐,皇上主媒;二是王府已添了女主人,有柳王妃全面接手打理一应事务,自是一切井然有序,气象不同。
距花轿进门还有一个多时辰,柳含烟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只留了两个丫头在暖晴阁,伺候着王妃上妆。
“采雅,折腾了这半日了,也该让我歇歇了吧?――虽说今儿这日子原该穿戴正式些,但这脸面上的工夫还是能省的就省了吧?”柳含烟对镜哀求。
“那可不成。”采雅手里忙碌着,嘴上也半点不让。“打小姐嫁入了王府,就没怎么象样地打扮过,现在这侧妃都要进门了,却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歹也要盖过新娘子才成啊。”
含烟冲镜中做了个无奈的表qíng,微微偏了头叫:“青青。”
正是青青――角落里的另一个丫头,在众仆妇离开时早一扭身歪在湘妃椅里了,这时见含烟唤她,只懒懒地仰起头,道:“小姐要和新娘子比打扮啊?和她比你可比不来。从打三日前知道要嫁入王府,那可是一刻也不见那小妮子闲着,连小姐送去的裁fèng都跟着熬了几个通宵了,还只是改改现成的嫁衣。”
“那原也是应当的。嫁人嘛,一生只有一次,只有三天准备已经够委屈的了,怎能不多用些心思呢?”含烟温婉地笑着。
“亏你还为她说话。哼。”青青懒洋洋地冲含烟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真不明白你这个聪明人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给相公弄个醋坛子小老婆来,是不是嫌自己忙得还不够,弄点子争风吃醋的事qíng来点缀点缀?”
“你个青青呀你,”含烟扑哧笑起来,“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了味了,真应该把你送回高凤舞那去,看你还贫不贫嘴?”
“饶了我吧我的娘娘,这些日子我早就受够了,有了你和那朱瞻墡的话,这高凤舞倒是不敢把我怎么着,吃穿上也难不住我,就是这些日子多练了一项本事,倒是够难为我的。――每每我想东,嘴上就必说西,想一呢,嘴上要说二,总之只有这么着那大小姐才肯就范就是了。一次两次还好啊,这日子一长,我整个想东西都是反着的,连现在看见这桌呀椅啊,都觉得是四脚朝天放着呢。你说可烦是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