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怎地今日亲自到午门巡视么?”含烟见是他,便下了轿。
“咳,也是职责所在嘛。柳王妃,皇上正在文华殿处理政务呢,从早起就开始找王妃,偏偏宫女说您昨夜就出宫去了。”说着又回头瞪了守门的卫士一眼:“还不给王妃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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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含烟吧?”皇帝朱瞻基沙哑着声音转过头来,眸子虽仍炯炯,却也透出一夜未眠似的疲累来。
“臣妾柳含烟参见陛下。”含烟敛衽道。
“含烟?”朱瞻基站起身子走到含烟面前:“朕不是早就准你以臣自称了吗?怎么又想起来称臣妾,又行这女子礼节?”
“皇上,”含烟抬起头来:“请皇上准臣妾以襄王王妃身份见驾。”
“含烟!”朱瞻基身子微微一震,叫了一声,却又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长叹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朱瞻基说罢,直视着含烟面庞,却见她虽亦有所触动,但仍是一脸倔qiáng,神色之间似有不忍和果决jiāo替显现。
“含烟,今晨有锦衣卫报奏说你曾动用礼部马车意yù出城。我知道你觉得是我不顾兄弟qíng谊,在五哥胜利返京之后并没有给他相应的奖赏,反而借兵士休假的机会,解散军队,架空五哥的权势。可是,含烟,你有没有试图了解过我呢?”瞻基说着,回身从桌案上抄起一摞奏折递在含烟手中:“我知道你对五哥也算有夫妻之义,有些东西我怕你伤心也曾特意瞒你。可形势已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再瞒下去怕就是害了你了。含烟,你且自己看看吧。”
“皇上。”含烟仅简单地翻了翻手上的奏折,便抬头道:“既然汉王已经兴兵,那么皇上当务之急应该是乐安吧?”
“乐安虽称兵qiáng马壮,但其反逆早在爱卿算中,有卿才略布置,朕对汉王之叛的平复倒甚为放心。”
“皇上这话差了。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算无遗策的。虽然臣针对此事已进行过安排部署,但谁又能保得不生变数?此番汉王兴兵,臣已早叮嘱各路主事之人严密监视、及时报告,可现在已经几天了?臣不也是从皇上案头才得知此事?”
“含烟,说这话是有点怪朕了?”瞻基笑容里有些无奈尴尬:“的确,是朕嘱咐他们把关于此事的奏折都直送御前的,但这应该不是你这次失掉第一时间了解军qíng机会的直接原因吧?
含烟秀眉轻扬,探询地望着瞻基。
“朕原来也很迷惑,一向你都能够早于他人知道各种消息的,可这次,朕的奏折姗姗来迟也就罢了,怎地你也对此一无所知?”瞻基说到此,诚挚地直视着含烟,目光中饱含了信任和依赖:“朕知道,你若真知道了汉王反叛的事,任何理由都不可能阻止你为国cao劳的。不过今晨朕终于明白了个中原因:辰时锦衣卫在京城布防的时候,在永定门外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少年的尸首,拖拉之下却从他的鞋子里发现了一封信。”
又一张小笺递到含烟手上,一向镇定的她指尖竟也有些颤抖。
“含烟小妹见字如晤:前日所托之事已查清:神羽和仙翎确已丧命,应是被其信任之人下毒所致。另外,愚兄得到确切消息,汉王已于六月十三日晨兴兵于乐安,并撰讨君檄文,分发各地。如今其势已如水火,而妹前时所布之应对机制,不知为何,竟未能完全启动,望妹早日图之。”
下面的落款,是凌风二字,而日期,却是昨日。
“这死去的少年,应该是含烟的亲信吧?”瞻基担忧地凝望着含烟发白的面庞,轻轻伸出一只手去,温柔地握住含烟冰冷的手指。
“是小婢青青的朋友。”含烟面色戚然,却依然悄悄抽回手指:“这几日臣的两个信鸽无故失踪,这才央他往城外去打探消息,不想竟有此劫。说起来这已是含烟两日以来第三次面对自己身边人的死讯了。含烟无能,妄以为自己的绵薄之力可以回天,却屡屡令他人为含烟枉死。每每思之,颇有jīng力jiāo瘁之感:竟不知是否真的是自己错了,也许这场斗争中本来就不应该有我的存在?含烟自负一腔热血,到头来竟不知洒于何处!”
“含烟,快不要如此说了。宫闱内斗,古来如是。你我从小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难道对这点还参不透吗?再者说来,含烟若为死去的人伤神的话,应该是怨怪那害死他们的人才对啊,怎么反而责怪起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