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俯在我耳边小声道:“小姐,我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我捂了捂被六姨娘一句尖锐的“偷汉子的小娼妇”叫痛的耳朵,平静答道:“九姨娘进门时亦是如此。”
宝儿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觉得这些个骂人的词耳熟能详得很,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伸了个懒腰,哈欠道:“等罢,待她们骂累了再做打算。”
只是她们尚未骂累,范天涵便回府了,他一进门便沉声喝斥:“这又是做什么!”
他身着紫色麒麟朝服,头戴朝冠,开声一斥,硬生生比平时多长了几分威严,众姨娘被他吼得原地不敢动弹。
我从台阶蹦起,跳到他面前,扯了他衣袖到一旁,邀功道:“我看了那画轴,那女子长得与我娘家祠堂里挂的玄奘诵经图里的玄奘一个模样。”
他曲指叩了一下我脑袋,道:“我知道。与你成亲前爹让我去拜祭过你娘,当时他便告知我那是娘画的,我猜想除非娘是与你一样乖戾的xing子,否则不会把自己画成个和尚的模样。”
我捂脑袋瞪他,“我明日便出家去,变个尼姑模样与你看。”
他笑道:“这我倒不担心,你若能熬住无ròu可吃的日子,我亦是乐见其成。”
我一想到这个世间若是无了猪ròujīròu鸭ròu牛ròu羊ròu,便难过得要流下泪来。
宝儿在一旁哼道:“姑爷小姐且慢打qíng骂俏,先解决眼前这群姨娘罢。”
我们这才回头望那群姨娘们,她们方才被范天涵斥了一声,维持着呆若木jī的姿势已是许久,我手肘撞一撞范天涵,小声道:“你与她们好好说说。”
他低头望我:“那你呢?”
我笑眯眯道:“我去厨房替你熬南瓜粥。”
语毕不待他反应,我便一溜烟跑了。
入了厨房,我才发现厨房内压根没有南瓜,一筹莫展之际,宝儿也溜入了厨房。她知晓了qíng况后提点了我一下,我茅塞顿开,南瓜粥不也就是切块南瓜与米熬成粥,那随便什么食材切一切都可丢入米里一起煮,如此说来,米实乃兼容并包的好食材。
于是我找了芋头,红薯,山药,通通切块,丢入米里一起煮烂熬成粥。
这粥愈煮愈怪异,颜色紫中带红,红中带白,咋一看倒是挺喜庆的。闻起来也古怪,芋头味加红薯味加山药味竟像烧了什么东西的味道。
坦白讲,端出去前,我自己也没能提起勇气尝上一尝。
府中已是恢复了安静,宝儿道姑爷三言两语把夫人们打发回府了,现他正在书房里阅文书。
宝儿还道,小姐你做的这碗粥,姑爷要是喝下了,他便是存了心想让你守寡。
而我既是答应了范天涵给他做早膳,做出来的东西即使再不像样,也得端出去显摆一圈,以显示我的诚意。
我在书房外轻唤了一声便推门进去,范天涵坐于书案前,扭头望我一望道:“我怎的闻到骨灰的味道?”
我踌躇了几步,踱过去把碗伸到他鼻下,道:“是这粥的味道。”
他垂眼瞧了几眼,不可置信道:“紫色的南瓜粥?”
我低头,正好瞧着了他身上还穿着紫色的朝服,灵机一动道:“这次煮的是芋头粥,为的是搭配你今日这套紫色的朝服。”
范天涵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才道:“夫人费心了。”
你看这人,不乐意便不乐意,讲甚么费心,分明噎我。
我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搁,道:“我看你也不饿。”
他一手揽了我入怀,一手仍在翻着文书,嘴里随意哄着:“看看,又耍蛮了,你近来是愈来愈难伺候了。”
我伸手去端碗,舀了一勺糊糊状的粥递到他面嘴边,皮笑ròu不笑道:“为妻的伺候你才是,哪里敢让你伺候。”
他躲闪不及,只好含了一口,咽下后道:“这实在是五味杂陈的一口粥。”
我既达成了目的,便不再bī迫他吞那恶心的粥,手圈了他的脖颈问道:“你如何打发姨娘们回去的?”
他端起桌上的茶盅,漱了漱口才道:“我让她们回去带上爹和新任姨娘好好观赏祠堂内的那幅画。”
我啧了一声表达我对着答案的不满,松了环住他脖颈的手,准备回娘家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