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木辛冷哼松手,她抬手按上了门扉,可不等她用力推门,殿门自开。
拓跋烈面无表qíng,龙袍在身,脸不红气不喘,除了面色青灰发白,似是沾染了病气,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拓跋湛指尖一颤,收起了扣在木屑中的手指,松懈无力地藏在了手掌之中,也一如他此刻的心qíng。
拓跋烈能活着走出这个门槛,有些事便不言而喻了……
他垂着眼皮,白袍入眼,挣扎了藏污纳垢的心壑。
他不禁回忆四起,在那漆黑一片却qíngyù四起的东厂炼狱,有过qíng柔暧昧,也有过进退挣扎,她当时刺伤自己的时候有多决绝,如今未曾出手相救的他便有多心疼!
隐痛在胸口,可最痛之处已蔓延四肢百骸——他虽痛,却并不懊悔,甚至感到庆幸……幸好忍住了冲动,幸好没叫万木辛瞧出破绽……幸好。
他有一条路。
他一直在路上隐忍蛰伏,这条路虽然凄苦艰辛,但他心甘qíng愿为之抛弃一切……满目荒凉,贫瘠一色,而她,是他路过的一场美丽风景,是舞榭歌台里浅唱低吟的一段爱慕留恋。
可他终究不会为风景停留,qíng字一杯酒,有人未饮先醉,有人即便是醉得酩酊一地,也会爬着继续,爬出那个埋葬英雄白骨的温柔乡。
……
万木辛被突然出来的拓跋烈唬了一跳,她眸色闪过一丝慌张,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雍容的气度,她有条不紊的福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问陛下金安”
“寡人恭安,湛儿、皇后来此何事?吵吵嚷嚷扰寡人好睡”拓跋烈语气生硬,可愠色上了眸。
“臣妾听闻陛下被万寿宴一事心忧不适,故来探望,不想有奴才拦路,臣妾以为是陛下瞒着抱恙的身子,还不忘忧心国家政务,所以疾言厉色了几句,想亲自进殿劝您保重龙体为要紧之事”
谎话信口捏来,坦然至极,丝毫没有滞涩之意:“臣妾有罪,还望陛下恕罪”
拓跋烈手一抬,把万木辛扶了起来:“皇后心意寡人领了,走吧,去你的坤宁宫传膳吧,今日朝中阁老给寡人上了几道折子,是关于太子之事,寡人拿了与你同议”
万木辛觉着有些诡异,可并不知是哪了出了怪,她抬眸认真望进了他的眼底,是一股疏离的陌生之感,心下有疑,却无法拒绝,她点了点头,挽上了丈夫的臂膀,对着跪在地上的陈福九冷冷道:“皇上疲乏,再大的事也推后再议,奴才苍不郎子不懂事,还不送了九殿下出去?”
陈福九抬了抬头,闷声应下:“是,是,奴才记下了”
跪送帝后离开,他忙不迭的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吐出了一口浊气,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向拓跋湛走近了几步,试探着问道:“九王爷?你看这万岁爷也走了,要不您明天再来吧,容奴才推您回去?”
拓跋湛抬起了头,清冷的目光盯着紧闭的殿门,他无力开口,声似果决:“推我进去”
“这……这里头,奴才还没收拾,这,不大好吧?”
陈福九很头疼,想不到这拓跋湛竟是冲着姜檀心来得,他犹豫踯躅,温婉拒绝。
再不屑跟他多费一点口舌,拓跋湛自行推着轮椅,手一伸,推开了吱呀响的殿门,殿外有一道高高的门槛,将轮椅卡在了外头,谁料他手一撑,竟吃力得想要下轮椅!
陈福九这下真是被这个祖宗bī急了,他连忙挥手,叫一边守卫过来帮忙,搀扶他回了轮椅,然后一人一边儿,把他抬了进去。
殿内不似外头热风湿黏,一股宫廷合欢香四散弥漫,携着殿里微凉沉在了他的脚边。
一道门槛,像是一道心坎,他虽跨了过去,可逃避之意愈上心头,将手按在了轮椅上,一点一点向前推动,手心里的老茧刮在木轮子上,每推进一寸距离,它就裂开一道口子。
纱帐而起,暖阁已至。
他面前的雕花大chuáng上,女子背对着他,肩头圆润,腰肢纤细,luǒ背曲线而下,其下风光被皱巴巴的绣着九龙戏珠的明huáng被褥所遮挡着。
拓跋湛垂目,见她小巧的脚丫露在了被褥之外,纤脖玉足,肤色光洁。
见有人进殿,姜檀心抬手攥起被子一角掖在胸口,她螓首微偏,带着空dòng生冷的声音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