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保并不傻,他清楚自己大军在后扎营,斥候密探又隐蔽在凉州官道上,若有这样一辆马车经过,他不可能一丝消息也没有,除非这马车走得是山麓小道,从北祁山方向而来!山而且,山麓绕过土司衙门的后宅山林,这件事加之之前三万兵卒开荒掘土之事,戚保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叶家自立为假,帮衬着京城戚无邪看护无竭才是真!
本以为马渊献因镇墓首而失手,才导致一路进山掘坟的队伍全军覆没,却没想到原来无竭已落入他人之手,戚无邪连制造“yīn兵”的校场也建起来了……
而这个校场恰恰又在土司衙门。
早闻叶骄阳在世时,土司衙门蛮狠跋扈归咎一码,可军务上是安守本分的,绝不敢僭越一兵一卒,至此一个女人到来后,叶骄阳身死末路,主权旁落,矿产、水烟、木材八方进财,甚至和崇云昌还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一连串的巧合,便是必然,一个女人的名字蓦然出现在他的记忆中,如鲠在喉,如刺在眼。
姜檀心!
戚保不禁感叹,这个女人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竟不惜屠戮同袍子民,一人夺城演出这一场戏来,再将夺城的黑锅扣在他的脑袋上,让朝廷有了理由檄文出兵,广收民心之下再抢占先机。
不得不说,好计谋。
可惜,他戚保并不是好糊弄的,既然凉州城陷落了,那么他戚保就从了这一个顺水人qíng,一人攻城?呵,笑话……
他不在乎这一座城池的得失,只是那无竭哪儿也不能去,不能去京城,不得jiāo到戚无邪的手中,它是他的,一开始是,永远都是!
振臂一挥,脸色yīn沉,眸色中是掠夺者的霍霍峥嵘,戚保勒紧马缰,夹紧马腹,以高傲地姿态眺望远处。
看着那座巍峨城楼隐隐浮现一层yīn沉的轮廓,他的心头如坠巨石,连呼吸也变得压抑了起来……
队伍蜿蜒行军,从狐狸沟中向直通凉州城的官道而去。
视线旋转,高下判别。
地上一条黑压压的队伍如蛇游弋,高处断崖土堠之上,另有一抹艳色遗世独立。
松针翠盖,huáng土陇沙,苍穹昼光投下明辉辉的日光,穿透了林间消褪不散的雾霭,落在了戚无邪的肩头,让艳红极尽妖魅,让苍莽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长身玉立,狂狷邪魅浑然天成,他骨手轻抬,捻上了鬓角一缕墨发,缠绕把玩在莹莹指尖之上,轻揽婆娑,深遮风霜。
佛祖拈花一笑间,能顿悟阎浮,通晓众生,他指尖布局中,亦能字字落盘,股掌之中。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发丝,一直捋到了发梢,微微刺痒从指腹中缓缓溜走,恰如他赠给戚保的一场“绝命之邀”。
逆风而立,衣袂飘决,他目送戚保的队伍奔赴凉州,他也相信这个时候,那只小狐狸怕是已经榨gān了凉州的军粮骨血,带着新募佣的军旅士卒,一路向高望打去了。
戚保得到的,不若一座空城。
……
“军师,徐将军来了”一声恭恭敬敬的声音响起。
戚无邪并未扭身,只是眼风邪睨一扫,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笑意,他负手而后,等待着徐荣的膝盖在砂土上撞出一声骨脆声,方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向他。
“徐将军……日上三竿,校场里本座寻不见你,怕是你今日劳累,贪睡误了时辰,睁只眼闭只眼倒了罢了,可惜……”
风轻云淡的抛掷,字字像一柄轻薄却锋利的刀片,轻轻刮挠在徐荣的心上。
大汉ròu糙皮薄,这般让人捆绑着按在地上,屈膝而跪,更是折rǔ男儿气概。他上跪天地神佛,下跪君王父母,即便是一军主将,也是点膝抱拳,从未有这般双膝及地过。
何况……还是面对这么一个举止诡谲,姿容绰约的妖邪男人。
一面瞧不起比女人更好看的男人,一面又惧怕他不动如山,窥破不透的邪气,所以徐荣此刻虽然怒火中烧,对这位所谓的军师嗤之以鼻,可他并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对视的气势也消散俱无。
“叶将军命属下前往蟒山执行军令,属下奉命行事,未有成果却被军师派人截回,并不知错在何处”
扭头抬首,背脊绷得直直地,他说的确是事实,却仍是有些心虚的。
上方一声轻笑悠悠飘下,带着似有若无的轻嘲,落在了徐荣的发顶,须臾,燃成了一缕凉薄的冷香:“本座何时说了将军做错了?蟒山罢了,狍子麋鹿,闲暇时行围狩猎确是不错,可不是当下,徐将军可否先收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