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渐渐学会了内敛。
时光转瞬,冬天的雪花霏霏,芷媚开始忧郁不安起来。她总是站在窗前轻轻地叹气,将目光投向北方,宛如阿梨初识她时的模样。那时候阿梨心里记挂着杨劼,感觉芷媚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只单薄的风筝,寂寞地,被命运牢牢牵住。
当chūn风浩dàng,冰雪消融时,南州城进入繁盛的时节。
一道圣旨到了观香楼,芷媚被召入宫。
她的身份是宫jì,观香楼里无大喜,那些底下稍有姿色的觊觎头牌位置已久,脸上反露喜色。
阿梨这才知道,宫jì虽是jì,也是皇上的女人,地位却是最低卑的,受人欺凌很难有出头之日。她搀扶着芷媚上了接她的宫车,芷媚的脸上有淡淡的泪痕,显然她暗地哭过。
这才恍然醒悟,芷媚等待的人是谁,抑或她在守候一句诺言?
而最后,那诺言却没实现。
她总是想,皇上能把芷媚接到皇宫,算是顾念着她的了。而自己呢,只能继续期盼,以一种寂寞的姿势等待着。
然而,她的等待并没到来,却等来一件坏消息,伍子也要离开南州了。
伍子进观香楼的时候,穿了青布的长袍,上楼梯的时候却是矫健如飞,袍角翩然翻动,惹得花厅里盯着他的姑娘们眼神流光,一阵赞叹,“去年来过的小后生就是他。”
伍子大踏步走进房间,卷进来一阵清慡的风,阿梨望着伍子俊朗的脸,顿时连呼吸都哽了哽。
“阿梨,刚才我经过道口,那株梨花开得最旺,今年你肯定鸿运当头。”伍子自顾说起笑话。
“是你特意去看的吧?”阿梨果然笑了,拉着伍子来到窗前,指着后花园,“那边也有一株开花了。”
那股馨香扑窗而来,伍子自然闻到了,笑着道:“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建一座大院子,里面种满了梨树,你搬到那里去住。”
阿梨深深吸了口气,半自语地呢喃着,“会有吗?”
伍子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我师父在都城开了武馆,等找到杨劼,会有很多人保护他。只是,把你一个人丢在南州……”
阿梨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放心去吧,我这里不会有事,只是……不要离开太久。”
伍子的眼中有了雾气,他将双手放在阿梨的肩上,轻拍着,安抚似的温暖,“我知道。”
他的声音就像chūn风拂过树梢,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温煦却又遥远。
那日huáng昏,一鞭残阳浮游天尽头,阿梨又送走了伍子。满城的梨花如同她零落的心事,她觉得冷,还有些莫名的绝望。
将来的她会是怎样的?
覃府
统正十九年,立夏,都城。
漂泊了大半年,杨劼终于经人引荐,在城东富商覃夫人府里寻了个差事,就是给她家六岁的小少爷当教书先生。
这次流làng,他生怕被杨靖业发现还活着,耍了个心眼,给自己取名“杨千羽”。
都城与南州千里之遥,杨靖业的魔爪不会伸向这里。但是杨靖业毕竟是太守,是朝廷职官,他不得不防备。
覃家做生意历来财源广进,覃夫人自打几年前丈夫死后,亲自cao持覃家生意,里里外外一把手,生意比以前更是兴隆红火,到如今用富可敌国毫不夸张。
寡妇门前是非多。杨劼初始想拒绝,引荐人就不断地开导他,“覃夫人虽说是有名的寡妇,风流成xing,家里天天有衣着华鲜的男人出出进进,可对你这样的文弱书生没兴趣,你就放心进去吧。再说,覃夫人为人大方,挥金如土,一月的工钱抵过人家半年,这么好的机会谁摊得上?”
杨劼还在犹豫,引荐人凑耳朵说道:“你想,她丈夫死去七年了,撂下孤儿寡母的。那孩子打出生起就被娇纵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得像个小太岁似的。你就装装样子教书,哄那孩子开心,覃夫人根本不会管。”
一番话打动了杨劼。算来如若在覃家做上三年,他就可以攒下银子赎回阿梨了。当下欣然应允,由引荐人指路,让覃府的管家询问了几句,就打发去书房见那小少爷了。
一连几日,杨劼连覃夫人的面都没见上。那小少爷极为好动,又调皮捣蛋的,尽做出些刻毒肮脏的事作弄先生,杨劼这才明白覃夫人出大价钱却应者寥寥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