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摆着一个火炉,温着一壶好酒。石桌上还供着一瓶红梅。桌旁站着负手而立,抬头看雪的皆尤。
好个皆尤,换过了一身衣裳,金丝银袍灰貂斗篷,高冠束发,眉宇间神采飞扬,气宇轩昂,隐隐有种傲然的桀骜。
见了南烛,皆尤咧嘴一笑,笑出两排雪白牙齿。
“来酒。”南烛下了马,只身走进亭子伸手道。
皆尤一笑,道:“你不问我究竟是谁?也不怕我在这酒里下毒?”
“如果你想说,我自然会知道。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也是徒然。”南烛回答。
皆尤闻言大笑。广袖一甩,丢过来一个huáng色的小酒缸,道:“小兄弟实在是合我口味。不如,这仗就别打了吧——你并不适合厮杀。”
南烛青衣一翻,接过那酒缸,却横了眼睛道:“好主意,你替我去,我就不去了。”
皆尤哈哈大笑道:“你真敢想。”
“你也是。”
皆尤将酒递给南烛。南烛接了,一仰而尽。
喝完杯中酒,南烛问:“我出发时间随兴所至,你如何得知?”
皆尤笑道:“我在这看雪而已,你何时来由什么关系,终究会来。”
“三天不来?”
“喝上三天。”皆尤道。
“若我不来。”
“萍水相逢,聚散随缘。”皆尤说得洒脱。
“你这个‘酒友’值得jiāo。”南烛乐了。
皆尤却皱了眉,道:“我就是个‘酒友’吗?”他有意jiāo南烛这个朋友。
“若是有缘,再次相聚我们就吃吃ròu。凑个‘酒ròu朋友’也不错。”南烛见他皱眉,连忙“安慰”。
皆尤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如果你不替沐王卖命,现在咱们就可以大口吃ròu去。”皆尤道。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南烛道。
皆尤轻笑道:“不qiáng求。祝你凯旋归来。gān!”
“gān!”
两人举“杯”,喝了一口后,相视而笑。
“皆尤,我想托你一件事。”南烛道。
“先说。”皆尤道。
“我此去,只怕风波不定。无愁自会保住杜若,可我还有个朋友,名叫楚风荷。她如今身受重伤。我放心不下,想托付于你。”南烛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她住在王府的思月楼。如果我……有任何异况传来,请你速速去王府带她走。王府守军左康看到这个后,他定会帮你的。”
“你说的可是那不善说笑、爱玩pào仗的笨鬼医?实不相瞒,我见过她一面。”皆尤道。
“正是。”
“偏生是她。好,给我吧。”皆尤大大咧咧地伸手。
南烛将楚风荷的一条手链儿放到皆尤手上。
“红豆链儿……她是你心爱之人?”皆尤突然问。
“是重要的朋友。”南烛道。
“那就好。”皆尤自语道。
“咦?”南烛晃了一下神,没听清。
“没什么。——我的扇子呢?”皆尤问。
“鲁冰花说好扇子。借用了。我也觉得极好,煽起雪花来特别凉快。”南烛道。
这么冷的天,她如此怕冷的人自然不会拿着扇子。皆尤其实已经猜到了,却愣是被南烛气笑。伸出两根手指道:“你记着你欠我两个人qíng了就行。等到三个人qíng,我可不会放过你。”
南烛一笑。
两人gān了一“杯”。
南烛放下酒缸,飞身跃出。青影如惊鸿。身后皆尤轻声道:“珍重。”
☆、129
北风寒,冬水乱。大好江山,总免不了láng烟征战。
白及带人守的是老虎豁一角的沉叶渡。原本枯叶难飘的河面如今已经浮起一层薄冰。今年实在太冷。正如南烛之前所说,靠近岸边的地方河水暗流少,冰层渐厚。而沉叶渡这个地方水流更为缓慢,冰层比别处更厚——已经可以过人甚至过车。正是这个冬天新添的“必争之地”。
如果风雪不止,那么整个河面的冰会将会越来越厚,可以过人的地方将会越多越难防。战线一旦拉开,防守便会是巨大的问题。或者说,防无可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