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走到一条僻静的岔路口,这么僻静,无疑是白及gān的好事。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身后就蓦地窜出个人来。来者轻功不错,在空中呼啦啦几步,就一个凌空鱼跃落在南烛身前——是秦子敬。
秦子敬仍穿着白天的正装,紫袍玉带,高冠宽袖,站在风中,像是远古而来的神祗。
南烛见到是他,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心里难过,行礼的速度却不曾慢。规规矩矩的一个礼,刻意地拉开两者间的距离。
“你,又惹事!你能不能好好地消停一会!”匆匆赶来的秦子敬很有些恼怒。指着南烛便道。
南烛不明白他气什么。气自己抢了他的风头吗还是气自己去跟白及比试?南烛觉得秦子敬的生气有些不可理喻。将她家bī上绝路的是秦家,毫不留qíng打伤她的是秦子敬,看到她左磕右撞按理秦子敬该高兴才是。嫌高兴不过瘾就搬个小板凳盼南烛被白及揍就好,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秦子敬对上南烛无波无澜的眼神,心底更是生气。这样的南烛,都不会在自己面前笑了吗?每次看见这样的南烛,秦子敬脑袋里就会浮现出当年老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烦得不得了的南烛。会想起每个月南烛寄来的信笺。会想起年幼时对她的许诺。
“若不是bī得走投无路,若是我能保护好她。她也不至于来军营,妄想靠自己的肩膀撑起南家的屋檐。她心里,到底有多恨秦家跟我?到底要怎样的绝望才会让当年那个小不点彻底意冷心灰?”秦子敬心想。每次这么一想,心里就划拉出一道伤口。如今再次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南烛,不再粘他,不再傻乎乎地等着他。偏偏却如此夺目,一举一动总是牵扯着他的心。他不自觉地希望靠近南烛,偏生南烛视他陌路。
或者说,比陌路更陌生。
南烛对他,带着一种小动物对危险的防范。
南烛行完礼,完美,疏离。完美得滴水不漏,疏离得不近人qíng。她退后三步转身要走。秦子敬手一伸,挡在南烛前面,低声道:“烛儿!”
这两个字一出口,秦子敬自己都有些心疼。
南烛不应,她不可能答应。
此时,百米外的小山坡上出现了沐王的身影,沐王在往校场走。
南烛的视线自然被吸引过去。这一幕落在秦子敬眼底。犹如椒盐洒在伤痕里。
南烛不搭理秦子敬,却能跟沐王说说笑笑。想到这,秦子敬心田一股无名火起。
变手为掌,硬生生给了想“逃走”的南烛肩膀一掌。南烛吃痛,往后退了两步,这一掌并不重,但是南烛脚后有石头,南烛差点摔了个踉跄。秦子敬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南烛却身子往后一缩,避开了秦子敬的手。这一推一避间,南烛跌倒在乱石上。
秦子敬心中后悔,又难过南烛小心翼翼地防备自己。
“烛儿!”秦子敬想问南烛痛不痛。却没说出口。
“我不是。”南烛说,拒人千里。
“烛儿。”秦子敬说,“你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我。烛儿,你要是不认,我有一万种方法要你的身份大白天下。”
秦子敬的手扣在南烛单薄的肩头。以他的功夫,跟腰中的佩剑,就算南烛能够全身而退,恐怕也未必能保证浑身的衣裳能全身而退。
这是一种威胁。
秦子敬本可以更早的威胁南烛,可是直到如今才忍不住,他终究是忍受不了南烛冷淡的模样。
“你的命在我手上。”秦子敬狠狠地道,“我当初放你进来是个错,我随时可以纠正。一旦我想纠正,这个代价你恐怕出不起。”
秦子敬所言不虚。
只要秦子敬愿意,等待一个混进军队女人的,是想都想不到的酷刑。
南烛抬起眼,一双黑眸清澈如幽静的深潭,她说:“死,随君心意。但是怎么活的,随我。”
“你什么意思?”秦子敬问。面对秦子敬的威胁,南烛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平和坚定,这望不穿的清澈与倔qiáng,让秦子敬有些心疼。南烛原可以不用出现在这,她不该拼命,她应该无忧无虑地嫁给他,然后在后院里开心地赏花弄月,看流水飞红,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地笑。行军的艰苦、生死的煎熬本都不该与她有关。
“从我决定来的那天,我就知道活着回家是最大的奢望。古往今来诸多圣贤都逃不开一个死字,死又有什么可怕。哪怕如你所愿,身败名裂,那又如何?至少,我已经活过,这一次,是为家人跟自己活的。就算死了,也很值。”南烛含笑道。没有无边无际的等待,没有迎风落泪的悲伤,不用把自己关在方寸之地里,痛痛快快地去jiāo朋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也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