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来给哥哥求qíng的?”
晋阳轻手抚摸着父亲的脸,从眼角皱纹到鬓角银发。
这个文治创造贞观盛世,武功横扫六合的伟大男子,即使突厥兵临长安城下他也可以毫不畏惧地仅带六骑出城斩白马立盟,现在却被自己的儿子们折腾得几日间便华发丛生。
“我来看看父皇。”
女儿满眼的泪光映了圣上平日刻意隐藏的心上最脆弱一湾,“父皇这个父亲做得是不是很失败?!”
“不是。”晋阳扑进父亲怀中,抽泣不止。“父皇一直对我们很好。都是哥哥们不好,惹父皇伤心。”
圣上揽了她,冲着几案上的奏疏叹息。“如果不是朕这个父亲做的失败,怎会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起兵谋反呢。”
随意摊开了其中两本,手指重重地点着纸上文字。“你看看这些臣子们都说了些什么,太子谋反bī宫,若不严惩必将贻害后世,与社稷不利,开后朝谋反不诛的先河。朕何尝不知谋反理应当诛。可朕舍不得,舍不得啊!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那能说杀就杀啊!”
理着女儿的一头青丝,歉意声声。“承乾少时朕常年在外征战,整年将他放在你祖父身边,等他再大点朕又成年累月的忙于国事,照顾他的时间很少,忽略了对他的监督,才让他日渐行为乖张,荒yín无度!朕这个父亲做的不合格!”
“朕是欠他的,但是朕不能将江山jiāo给这么一个思想极端的人。朕已经为他的后生做好了安排,会让他一辈子平安无事。朕能弥补的也就这些了。可他呢?这个储君之位丢掉难道他自己就没有责任了,他竟然敢谋反!”
晋阳抬头看着有些愠怒的父亲,自古谋反之人多少出于无奈他怎能不知。“父皇为何不问问大哥,也许他也有苦衷的。”
“他有苦衷!”圣上嘲弄,“他的苦衷就是不能成为太子,不能踩着他爹的尸体登上皇位!”
权力这个东西果然是侵蚀人心脉的毒液!古来皇帝们可以忍受颜面受损,可以忍受国土受侵,甚至可以忍受后妃被欺,但惟独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威被挑战。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例外。晋阳明白这次大哥是真的触动了父皇的逆鳞!只可惜九哥也被无辜牵连。
“那九哥呢?父皇也认为他会谋反吗?”
皇上恼怒,恨子不争。“朕开始也不相信他会谋反。朕之所以将他软禁断绝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就是想看看他究竟会是什么反应。结果呢,朕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他没做亏心事心虚害怕个什么。才两日就病成那样!如不是念在父子一场,朕才懒得管他。”
晋阳寒战,所幸没有让文衍去硬闯晋王府,一旦bào露,就算九哥哥清白,现在也有口说不清了。“父皇还记得龙门九哥遇刺的事吗?”
圣上冷笑,“恐怕又是你那大哥gān的好事!”
晋阳叹气,父皇果然误会了,但即便是误会这其中也有说不通的理啊。“既然大哥要杀九哥,九哥为何还帮他谋反?”
“他李承乾能自导自演一出苦ròu计,难道就不能与自己兄弟来场双簧混淆朕的视听,扰乱朕的思维!他就吃定了我会心疼他那条腿!”圣上勃然大怒,他这辈子最恨被别人算计,尤其是被自己的儿子算计!
晋阳无奈地看着逻辑混乱的父亲。储君兵变果然自古便是皇家大忌,即便睿智如汉武帝,也是在戾太子身陨后方明白他的冤屈。英明如自己的父皇现在也不能冷静思考,真是事关己则乱!如同四哥那句不合人之常qíng‘死后杀子,兄终弟及’他也能信以为真一样,父皇现在完全封闭了自己,一切只靠自己的揣测。
“那谋反对九哥有什么好处?父皇自小看着哥哥和女儿一起长大,他的xingqíng您怎会不了解。母后不也说过‘雉奴(李治小名)xingqíng温和仁厚’吗?”
皇上语噎,他还真忽略了这个问题,确实如小兕儿所言,自己yù立治儿做太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他没理由再参与造反。“朕……”
“父皇为何不亲自问问九哥哥呢?”
圣上沉思,或许真的是自己猜忌心重了。是该给儿子一个辩白的机会。“兕儿说的也对。杨义方!”
“老奴在。”
“马上去把晋王叫来。”停顿了一下,又重重地加了句。“径直把他带来,路上什么也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