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则天_作者:城城/深水城(281)

  我只知道,他不再为我所用,这便足够了。昨日之友是今日之敌,扬州叛乱仍未平定,外敌未除的之时诛杀朝中大臣并不妥当,但扬州叛乱于我只是肢体之患,裴炎却是我的心腹大患。

  裴炎必须死。

  满朝文武无人可料由此变故,人人禁言,大殿宽广寂静,似连喘息也无。

  似过了许久,一个稍显平淡的声音打破沉寂:“裴炎受先皇托孤重任,独揽朝纲,大权在己,若无异心,何故请太后归政?”

  我抬首,他是监察御史崔詧,不过是个小官。

  只是他方才说的这话,轻巧地便解了我的危机。

  “崔詧所言极是。”我恢复了清明,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怠慢军机,乘危bī宫,裴炎谋反。来人,拉出去!”

  掷地有声,尘埃落定。

  裴炎谋反,四个字远远地由风送了出去,一迭一dàng回响在大殿上。

  立即有侍卫上前将裴炎架起,拉出殿去。

  一代权臣就此锒铛入狱。

  如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幽冰,我的心志从未如此的坚硬与冷凝。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说得好。”我冷笑着,镇定自若地调兵遣将,“命淮安王李神通之子李孝逸为统帅,侍御史的魏元忠为监军,黑齿常之为江南道大总管,兵发三十万,征讨扬州!”

  不知何时起,胜负成了一场赌气,权力亦是为了一种证明。

  弥天的战火与杀意随着一道道诏旨的颁行而越烧越旺,每一道征讨诏令我皆下得利落gān脆,没有一丝的犹疑与迟滞。

  夜色清幽,月色如霜,铁蹄踏破,杀气四溢,西风乍起,凉意渐浓。

  在李孝逸、黑齿常之的联军合围下,李敬业大败,轻骑走入江都,yù投奔高丽,中途为部将所杀,同时被杀的还有记室骆宾王,余党唐之奇等也被捕获,传首神都。扬州之乱,至此平定,从起事至兵败,前后不过四十四日。

  我下令追削李敬业祖父英国公李勣的官爵,剖坟斫棺,复其本姓徐氏,子孙坐罪诛杀。

  拥兵十万的叛乱仅仅几十日便被平定,裴炎谋反罪定,押赴都亭驿前街问斩,家财籍没,亲戚流放岭外。

  无论何时,掌权者都对手握兵权的武官心怀芥蒂,裴炎的好友远征突厥的程务挺此时正是兵qiáng马壮,若他因裴炎之死而存有异心,临阵倒戈,后果必是不堪设想!为策万全,我又一道敕旨,送达军前,将程务挺就地处斩。

  以雷霆般手段扼杀一切敌人,权倾朝野的裴炎、手握重兵的程务挺皆被我如蝼蚁般轻描淡写地诛杀。

  大殿上之,寂静如死。

  我依然简朴茹素,布衣青衫,七破间裙,并不华贵的裙裾默然拖曳过冰冷的长阶,如今我距离权力的巅峰,只差一步。

  “我追随高宗大帝二十余年,自问尽心竭力,不爱身而爱百姓。今日你等之富贵荣华,皆我予之,天下安乐,皆我养之。但如今握兵造反之人却皆出自你等公卿将相,你们为何负我如此之深?!”我端坐位上,傲然环顾,以群臣负义相责,“你们之中有三朝老臣、倔qiáng难制胜过裴炎的么?有将门贵种如徐敬业的么?有如手握重兵、攻战必胜的程务挺那般英勇么?这三人皆是当今人杰,一旦不利于我,我轻而易举便能将其连根诛杀!若你等之中,有人自认能胜过他们三人的,不妨一试;若无此心,那便就从此革心洗面,忠心事我,免为天下人笑!”

  群臣顿首,不敢仰视:“唯太后所使。”

  血雨腥风过后,朝野平静,海内巍然,纤尘不动,风过无痕,西北夜空的凶星亦寂静无声地消逝。

  天纵不佑,也莫相扰。

  暗夜中,宫灯摇曳,晦暗难明,风乱鬓发,露湿衣袂,我在微薄的星空下拈花轻笑,悠然自得。

  诛杀

  晨雾浮动,回音寂寂,却闻窗外潺湲水声,一池碧寒,青莲盛开,花香脉脉,随风漾开。

  chūn困秋乏,我懒懒地半倚在软榻上,听宫人丝丝抚琴。

  “太后,雍州人唐同泰献上一块瑞石。”武承嗣跪伏帘后。

  “瑞石?”我意兴阑珊地望了眼置于托盘中的石头,“有何希奇?”

  “回太后,此瑞石是雍州人唐同泰由从洛水中打捞上来的,石上隐有八个紫红色的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武承嗣笑容可掬地道,“‘河出图,洛出书’自古便是是圣人现身之兆,五谷丰登、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皆是样瑞!朝臣皆来恭贺,说上天降下如此祥瑞,是因为太后‘皇业高于补天,母德隆于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