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相望,他们的视线越过千军万马胶着在一起,想要挽留,竟是再也开不了口。
半月弯笑了,隔着厚重的黑纱,粲然而语:“皇上,一路保重。”
看不清她的笑脸,看不清她的决然,可当她那一声“皇上”传入君卿夜耳中,竟是痛彻心扉。已是下定了决心要放她而去,可当她如此决然地出现,他竟又不忍再言放弃,横刀立马,他遥声而唤:“月儿。”
那一声极轻,如同梦呓,却叫众人听得真切,有诧异、有猜疑、有不解、有惊骇,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望向了君卿夜。
而他却只是面色冷冷,望向那雨雾中的身影,痴道:“随我回京吧,你要的,我都答应。”
没有称“朕”,君卿夜只是对她用了一个“我”字,一个平等相待的“我”,这对半月弯来说,已是再普通不过,可对于飞鸿骑的众将领,却有如五雷轰顶。
半月弯周身微动,紧握着马缰的双手已在颤抖,但清绝的声线仍是穿越了众将的身体,传到君卿夜耳边,“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月儿,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她终还是说了出来,本想烂在心底永不对他说出的话,在这样qíng急之下,仍是bī出。他是大周的皇帝,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是以,她不敢奢求他的什么都答应,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没有自信心,一个对过去一无所知的女人,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存在是否应该,又如何能放手去爱?
“月儿,不要走。”君卿夜突然飞马而至,狠狠地拽住了半月弯的手,“相信我,只要你跟我走,答应你的,我一定能做到。”
“我该去的地方是药谷,皇上该去的地方是锦宫,你我本不同路,何必执着?”最爱的那个人往往会最先选择放手,不是怕痛,而是不想让对方受苦,他有他的天下,她有她的江湖,他们本不是一路人。
“月儿。”君卿夜加重了语气,叫得那样撕心。
半月弯却只是轻仰起小脸,绝冷道:“皇上,放手吧。”
“月儿。”
“放手。”言罢,她大力扯脱他的手,轻轻一勒马缰,便调转过头,背身而对。
“驾!”一声娇喝响彻云霄,用力一夹马肚,尖利的马刺狠狠扎入马腹,马儿狂嘶而鸣,如离弦之箭,闪电般飞驰而去。
君卿夜忽然红了眼,声嘶力竭,“月儿,早点回来,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泪水弥漫了她的眼,看不清前路,只能任由马儿带着她狂驰。心有多痛,她口不能言,只任泪水流淌在她绝美的脸庞之上,尽qíng宣泄着。
风过,卷着细绵的雨丝拍打着他的脸,如同雕像一般,年轻的帝王痴立于大军之前。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残bào无qíng的君王,而只是一名痴qíng男子,生于帝王之家,他本早已懂得不该有qíng,可是,当他真正遇到那个人,又如何能管得住自己的心?
雨水侵袭之下,他的手又开始疼,仿佛又被深深地划开一刀,连握缰都几乎无力。现在的她仍旧如此凄绝,一如当初落崖之时的冰冷,或许他早就该明白的,无论她能否记得起当初的自己,无论她的心里是否有qíng,那种毅然决绝离去之意,竟已渗到了她的骨血里,那样深刻,抹也抹不去。
宽敞的马车内叹息声声,最终,风赢撩开车帘,递出一把油纸伞,对不远处的风林道:“风林,把伞送过去。”
“元帅,方才那么大的雨皇上都不肯用伞,现在浑身已然湿透,又何必再用?”风林说话向来直慡,风赢又是他亲哥哥,自比旁人更显得随意一些。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皇上方才不肯用,不代表现在不肯用,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便好,别的便不要再问了。”
“元帅,皇上与月大哥是什么关系?为何……”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风林一直都恍如做梦,虽不解,但也明白了他的月大哥与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此番又联想到兄长曾对自己的警告,他越来越想知道他不在的几日内,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qíng。
风赢沉下声,怒斥道:“风林,不该问的就不要多嘴。”
“知道了。”郁闷地接过风赢递出来的大伞,风林打马向前,缓行至君卿夜身后,“皇上,末将为你撑伞。”虽是新兵,但因立下战功,风林现时已被破格提拔,是以,称呼上亦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