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当没有听见一般,走过来坐到我身旁,看着我无jīng打采地阖上本本,皱皱眉:“你钱不够花么,费这么多jīng神gān嘛?”
既然他已经看穿,我也不必再装什么,我摘下镜片,翻到chuáng上打了个滚,再四仰八叉地横躺下来,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口齿不清地:“你不懂。”海外生活多年的他永远不会明白,我跟乔楦这一代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快乐要跟别人分享,钱要自个儿挣。
唉,中国女人越来越泼辣,也怪不得传统卫道士们总感叹满中国女人都没有韩国日本女人贤惠。
我又翻了个滚:“你们jian商的钱那么好赚,哪知道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辛苦……”我闭眼,喃喃地,“去看看叶圣陶先生的《多收了三五斗》吧……”
折腾了半天,困就一个字。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轻浅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睁开眼,看到一双黑得不见底的眼睛,他不看我,而是毫无顾忌地看向我的胸口。
我晕头转向地低下头去,不由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天!我今天穿了一件V领睡衣,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领口的第一粒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离家出走,大半衣襟翻卷开来。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我羞愤jiāo加,一手想要捂住胸口,一手奋力推开他,却被他轻易一把扣住。他无辜地:“跟我无关。”
我咬牙。是是是,都不知道看了多久,还跟你无关?!!我顾不上跟他作口舌之争,反正也争他不过。咬牙切齿手忙脚乱地想要自救,却无力回天,我眼睁睁看着他风qíng云淡地浅浅一笑,俯身下来:“现在知道了,jian商的钱好赚,可jian商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嗯?”
我再次闭眼。
好吧,我承认,无论动手,还是动口,我一样不是对手。
第21章
我终于看到了于凤梅。
老总命我去医院采访一位抱病坚持在工作岗位的保洁员,等我走出来,路过肿瘤科的时候,无意中往里面看去,竟然看到了她,端坐在一张椅子上,还是那么雍荣华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只是憔悴了很多,她的身旁站着友铂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我的哥哥友铂,绝不肯弯腰到龙氏报业集团工作,直接选择了出国,在新西兰做建筑设计,偶尔也跟我联系,但在言谈举止上,终究生分和疏远了很多。我一早知道,我们兄妹俩无拘无束抵足夜谈的光yīn再不会重来。
现在的他,比以前黑了很多,但麦色的肌肤映衬着深邃的五官减褪了他原有的奶油味,反而显得更成熟。他正跟医生对一份报告指指点点说着些什么,我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退到一旁,站在外面等。
终于,他们出来了。友铂率先看到了我,他有些意外地:“桑筱。”她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也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妈。”她没有回答我。她的眼神不如远远过去清亮厉害了。她以前,可以不说一句话就把家里年轻的清洁工吓得哆哆嗦嗦痛哭流涕。
听说她弟弟,那个昔日著名的纨绔子弟死活不肯让她回娘家待着:“算命先生说你命相不好,回来后,由着克我们大家么?!”枉她暗中贴给他那么多,金钱,生意,人qíng。当年他屡次三番调戏安姨,我从楼上扔花瓶砸得他骨折,为这件事,由她出面,家里一个一个排查,反复折腾,她自始至终怀疑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挨过她跟父亲的好几记耳光。
我只替她悲哀。
友铂看了,朝那个女孩子吩咐道:“你先跟妈过去。”女孩没有看出我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微微一笑:“好。”没有很出色的五官,简单的马尾,T恤牛仔勾勒出匀称的身材,肚子微微凸起。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海外长大的华裔,跟友铂以前的女人比不算惊艳,但看了还算舒服。
我看着他们走远,她的步履竟然有点蹒跚,我不会忘记以前的她,是多么jīng力充沛,可以通宵打麻将,可以煲电话粥一煲好几个小时,还可以跟父亲冷战,一连持续好几个月。
毕竟是老了。
“还好吧?”极其客套。我点头:“你呢?”他还是很客气:“好。”我低头,突然有些难过。曾几何时,他大呼小叫楼上楼下地撵着我“桑筱桑筱桑筱,死哪儿去了?”“桑筱,累死了,给哥哥我捶捶背!”“死丫头,一个子儿都不肯让,我看你是不想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