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些土田财产,到底是怎么花的?”
“吃喝嫖赌。”父亲简单地答。
“凌家还剩些什么人?”母亲说。
“一个男孩子。”父亲看我,“跟咱们芍药差不多年纪。”
我很敏感,“别忘了,咱们曾祖叫凌家的狗腿子打断过一条腿。”
母亲笑,“这个鬼灵jīng,想到那儿去了?我会让女儿去跟个败家子?没可能,哪怕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父亲急:“好端端你又咒她。”
我问:“他叫凌什么?”
“不关你事。”父亲瞪我一眼。
不说拉倒,我耸耸肩。
“到了香港别像匹疯马,”母亲说,“那边不比欧洲,叫你爸给你几个联络的人——”
“妈妈,”我含笑说:“你老了。”
我收拾最简单的行李,发出一封电报给裘,便出发了。
我的心qíng很愉快,略为紧张,想到约瑟,不禁有丝甜蜜蜜,我将下巴枕在手臂上,见了他,我该说什么才好?
我笑了。
这一程长途飞机乘得并不辛苦。
到了启德机场,我以第一时间步出禁区,这时候心跳有点急促。
才招头张望,便有人叫我,“香芍药!”
我站住,我面前站着一个年青人,非常的清秀美貌,衣着舒服熨帖兼夹时髦,正朝我微笑。
我忍不住问:“裘约瑟?”
“正是我。”
“裘,裘!”我冲过去抱住他,“真是你?”
“嗳嗳嗳,香芍药,请你控制你自己。”他嚷着,“这里是华人社会,我们仍有某一个程度的保守。”
他真人跟信一般幽默。
我仔细地看他的脸。
他有点难为qíng,“看什么?”
“看我的笔友。”我理直气状。
“你不累?”他笑问,一边拉起我的手,“走吧。”
“我替你预备了客房,就在我公寓,怎么?不介意吧?”
“最怕你将我往豪华酒店一推便了事。”
他凝视我,“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活泼可爱,你的照片拍得太差,毫无神采。”
“啊,谢谢你。”我笑。
裘驾一辆糙绿色的吉普车,把我载到他的公寓去,那所小小的住所非常整洁,只有一间宽大的房间。
我问他打算睡哪里。
“客厅地毯上。”他简单地说。
问题解决了。
他倒一杯饮料给我,我喝了一口。
我再端详他,“我觉得你应该胖一点。”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是,但毕业后做事,不免辛苦,正在向上爬的阶段——嗯,你对香港这社会到底有没有认识?”
“知道一点,”我说,“什么寸金尺土,竞争剧烈之类。”
“香芍药,你像一个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人,”他摇摇头,“你根本不知道咱们这里天天发生些什么可怕的事。”
“我知道,”我嚷,“嗨!纽约更可怕,所有大城市都有杀人放火的事儿。”
裘笑。
他是这么英俊,真出乎我意料之外,脸容上有股书卷气,他带点孤傲。我太惊奇,看照片看不到他十分之一,我心中忽然像个小女孩般雀跃起来。
我说:“我们忘了在胸前佩一朵红花,这不是笔友相见的惯例吗?”我忽然打了一个哈欠。
“你累了。”他温和地说,“进房躺一会儿。”
我耸耸肩,“也许是,搭了十多小时的飞机。”
“我替你接个电话回纽约,告诉你父母你已平安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