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_作者:亦舒(55)

2017-03-15 亦舒


    短短一星期我已习惯他的作风,他根本是个没事不说话,有事也不说话的人。

    如果我爱他,就必须要有耐力。

    我问:“你刚才为何不说?为何不告诉我,你已与她断绝往来了?”

    他说:“你没给我机会解释,我与她没见面已一年。”

    “所以你恨她,打她?”我问,“她故意来破坏我们?”

    “我是不该打她,但我心中恨。”

    “你在什么地方认识她?”

    “酒吧,她侍酒,绰号白狐狸。”

    “啊——”我说,“那么她不是你老板的qíng妇?”

    他一怔,“是,”他说:“她确是我老板的qíng妇。”

    “你没有骗我?”我微笑。

    “到这种地步了,芍药,其实刚才我巴不得你走了算数,我还骗你做甚。”他万念俱灰的说,“如今我连工作也失去了。”

    “因白丽丽的缘故?”又一个意外。

    “是的。”

    “没关系,”我说,“我对你有信心,你是专业人才,到处找得到事。”

    “你好端端的一个人,芍药,何苦来足堂这个混水?”

    “唉,都是你寄了飞机票叫我来,害得我心不由已。”

    “身不由己。”他怔怔地说。

    “不,心不由已。”我调笑地说。

    “你还有心思说笑话?”他瞪我一眼。

    “世上有什么大事是不能一笑置之的呢?你年纪还轻,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你原谅我?”

    我装一个愕然的表qíng,“原谅你什么?我全忘了。一点记不起来。”

    “白丽丽——”

    “这个名字好熟,”我点点头,“但我们提不相gān的人gān什么?”

    他搞不过我,只好笑了。

    爱qíng是最大的冒险大赌博,输了,说不定哪一天他将那副可怕无qíng的面孔拿来对付我。赢了,我得到与我钟爱的人共度一生。

    都是这样。

    我问:“不是说带我去离岛探望你的祖母吗?”

    “今天迟了,”他略为犹疑,“明早吧,明天一早去。”

    “也好,我想与父亲说几句话,告诉他们,我想在香港多玩几天。”

    “我替你接通电话。”他说。

    刚在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裘取起听筒,我知趣地避开,听得他在推搪:“……明天,明天一定,明天……”仿佛他欠下了钱债,明天是最后限期。

    我握着自己的双手叹一口气,真是不可理喻,怎么会爱上一个这样的人。

    他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就凭他所说的,也不尽不实,前言不对后语,大大在不清白,如一条绳上,一个个连绵不断的结等待解开来,这场混水我是足堂定了,我不想回纽约去逃避。

    女人的弱点是以为凭她们的魅可以使男人改邪归正,故此往往失败得血本无归,我不至于那么幼稚。

    我只是愿意帮助裘约瑟。

    他挂了电话,我便随即问他:“谁限你明天一定要做什么?”

    他抬起头,“租快艇的公司,我告诉他们,今天不用船。”

    “用船gān什么?”我追问。

    “祖母住的地方,没有公共jiāo通,得租船去。”

    “哦。”真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有时候裘撒的谎,没有半点破绽,我也压根儿不相信白丽丽会自动去而复返,跟我俩道歉,像她那样的女人,豁出去就豁出去了,这后面定还有隐qíng。

    “你不相信?”裘忽然问。

    “不不,”我心虚,勉qiáng地笑,“明天去到一看还不是知道了?这点小事你不会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