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对我有戒心,益发不肯将实qíng告诉我知道。
电话接通,应是纽约时间晚上十点多。
我扼要地对父亲说:“爸,我在香港很好,想从玩几天,学校那边,你替我告假。”
他在那边不表示什么,一片沉默,隔一会儿,他与我说:“你母亲跟你说话,芍药。”
母亲的声音十分紧张不安,“芍药,你好吗?芍药,你好吗?”
“担心什么?”我笑,“去年去欧洲露营三个月,回来人都臭了,还不是没问题?我们随时联络,我现在住朋友家中,”我按住电话筒,“裘,请问号码可以告诉他们吗?”
裘犹疑一刻,“不太好吧。”
“去你的,婆婆妈妈,”我笑着把裘的电话号码报上,“再见。”我放下电话。
裘说:“阳光普照,我们出去走走。”
我们去到山顶旧咖啡店,裘抽烟喝啤酒,我们坐在露天,阳光暧和,我觉得这里与南欧最相似,那里的咖啡座就这个模样。
隔壁桌子上有个孩子带着小小的录音机。正在播放洛史超域的歌曲:“如果爱你是错——我不要做对。”
如果爱裘是错了,我也不要做对。
他替我在茶内加蜜糖,搅拌好递给我,我就他手中喝一口,倘若我们生生世世就如此过,我也不要做对,不要问我这什么,我爱这个男人。
他断断续续地说:“……白丽丽并不是那么不堪的女人,”她年纪不比你大,但底下有六七个弟妹,十四岁开始养家,没机会念书,但她有天赋本钱。风尘女子的故事都如出一辙,你也听惯听熟了吧,但这样的事确实是有的,离得你远,你就不觉得是真的。我欠她很多,她总在危急的时候替我挡煞,也没少借钱给我,没有抱怨也没有恨,在她那个环境内居然如鱼得水……”
我静静问裘:“你想她怎么样?招待记者说要到剑桥去念英国文学,专修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她即使洗尽铅华,你也不见得会娶她,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你们之间没有那样的缘份。”
裘转动着杯子,不出声。
他英俊的脸不是没有哀伤的,他对白丽丽爱恨jiāo织。
“她倒并没有提过婚嫁。”
“我说过好聪明。”
我们静默了。
过了很久我问:“我们呢?裘,我们之间的前途如何?”
他一震,不回答。
我说:“我总要回纽约,我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为你留下来,这对我不公平。”
他看着我,叹气说:“我们今天终于来到这里,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去想不愉快的事儿。”
我点点头,微笑说:“原来我们的将来是那么不愉快的事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我用一只手指掩了掩他的唇,“别解释,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听其自然。”
阳光底下,海水滟滟的蓝,金蛇狂舞,我有点眼花缭乱,我打一个哈欠,伸伸手臂。
“困了?”
“不可能,才下午四点。”他召侍者结帐。
我的眼皮渐沉。
他扶我站起,我跟他走到车子旁,我耸耸肩,“莫非是睡午觉睡惯了?”
他开动车子。
我说:“要不就是中了你的蛊。”
“别开这种玩笑。”他说着推了我一下。
我忽然觉得舒畅,大笑。
回到裘的公寓,我往他的chuáng上一倒,几乎没扯起鼻鼾。
许是经过早上那一番喧嚷,有点疲倦。
我没有想太多。
是裘把我摇醒的,天都亮了。
“睡了十二个小时!”我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