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嘲弄地说下去,“能够跟去倒也好,这就少了数十年的烦恼。”
我愕然,像他那样的人也有烦恼,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该买条绳子来自我了断。
“但我还是活下来了,”溥家敏说。
溥家敏说:“活得健康,活得高兴,也就是报答了你父亲的养育之恩。你想想看,如果他知道你这么伤心、消极、jīng神不振,他会怎么样?”
他真会说话,那张嘴,树上的鸟儿都骗得下来?
果然,太初jīng神一振,全神贯注地聆听。
“我会每天来看你,”他说,“你要当心身体。”
“是是是。”太初感激说。
他拍拍她的手。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问溥家敏:“溥太太没有来吗?”
他微笑,“她要照顾孩子。”
太初问:“溥先生有几个孩子。”
有心思管闲事了,由此可知心qíng是好点了,这溥家敏几句浮滑的场面话生了奇效。
他答:“目前六个孩子,四男二女。”
太初睁大眼睛,“这么多!”
“多吗?并不多,咱们上一代都有五六个孩子,孩子们有生存的权利,不必担心他们的将来,如今的父母为了自己自由,逃避责任,只肯生一两个……”
“人口太挤了。”太初说。
我没有cha嘴,因我觉得给太初一个轻松的谈话机会,也是好的。
“当然,我只是说:有资格生养的父母,可以多多生养,”他欠欠身,“我不是指每个人,世上总能为聪明人腾出空间。”太狂妄了。
太初问:“溥先生认为自己是聪明人吗?”问得好。
溥家敏微笑,“我为聪明误一生。”
太初困惑了。
我咳嗽一声,“喝杯咖啡好吗?”
太初没答,他先答:“我要一杯黑咖啡。”
岂有此理,他当我是侍役?是后生?
太初说:“我来做。”我与她挤到小厨房去做蒸馏咖啡。
太初教训我:“你怎么对他不客气?”
“他是老几?我gān吗要对他客气?”
“话不是这么说。”
我冷笑一声,“我现在才知道岳父的心qíng,但我比他坚qiáng,我会斗争到底。”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神经病!”太初白我一眼。
溥家敏探头进来,“我能帮忙吗?”
“这儿没你的事!”我忽然露出不满。
他一怔,太初白我一眼。她端出咖啡。
“改天我想替小玫瑰拍一点照片,”溥家敏说,“罗太太老想要小玫瑰的照片。我第一次见你,你才那么半丁点儿大。”他看着太初,“可是那天我在饭店外碰见你,真是弄糊涂了,我还以为你是罗太太,可是罗太太有什么理由这么年轻?”他声音确实有点迷茫。
太初问:“真那么像?”
“如果你眼角下多颗痣,更像。”
太初摸一摸眼角的小疤痕。
他们约定了星期六去拍照。
我知道我应当跟着去看他们照相,但基于一种骄傲,我没有那么做。男女之间最重要是一个“信”字,如果我不相信太初,咱们这一段就不乐观。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话虽然说得如此漂亮,心中却不是滋味,这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令我倒翻了五味架,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光他一个人已经够麻烦了,没到一星期,太初她舅母也到了。
huáng太太为人再可爱,我也没好气。
我说:“太初,早知你娘家人多兼烦气,咱们两个人的事又作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