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大笑,我亦大笑。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竟为同胞,我们忍不住称奇,最重要的是我们相爱。
以後这一年,她坐最豪华的车子,吃最名贵的食物,穿最美丽的衣服,被最吃香的王老五追求,是城里最艳丽的女人之一。
而我,我还是日日去做一份谦卑的工作,准时上班,准时下班,随着年龄,人变得更世故圆滑,心里藏著更多的感慨,表qíng却越来越愉快。无奈,这是自己选择的路。
至大的乐趣是在电视中看到小妹出镜头,她在开口说话之前爱惯xing地皱一皱眉毛,我爱煞她这个小表qíng,同事中有人说我们姐妹俩长得像,是的,像,又不是,不像,相貌像,xing格不像。
两个人的环境不同,我总欠缺一份神采,从来没有踌躇志满过,渐渐有一层疲乏的灰色罩住险容,一看便知是个平凡不过的女子。
父母开始担心我,语气完全改变了,“小妹她有的是办法。倒是你,也该为自己着想了,什麽时候嫁人呢。”
不晓得我就是懂得为自己打算,才暂不成家,但无论我有多乖多好,父母厌倦我的存在,盼望我嫁出去,免得如件家私般搁看生尘,被亲友不耻下问时,苦无jiāo待。
妹妹回来整整十二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她有事找我,我去应约。坐在餐厅几乎每个人都转头钉牢她
“有什麽话快说吧,”我笑看恳求她。“众人的目光几乎要把我吞吃。”
“姐姐,我要走了。”
“走,走到什么地方去?”我呆住,“在这里gān得好好的,有声有色,gān么要走,你要乘胜追击呀。”
小妹啼笑皆非,“老姐,照你这麽说,我岂非一辈子脱不了身?”
“人家求之不得呢。”
“不不不,太痛苦,太委屈了,见好要收,我赚够了。”
“真的够了?”很少有人肯说个够字。
“真的,嘴脸看够,气力用够,不能再忍受了。”她笑,“你放心,我会省吃省用,渡过晚年。再邀请你一次,要不要跟我走?”
我钦佩得五体投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你去吧,我同你看着这个家。”
“委屈你了。”
“没有的事,我也只会看档口而已,没有翅膀,如何高飞?要怪也只怪自己罢了。”
她笑,又拍我的手臂。
留不住她,生下是个风中孩儿,只能祝福她,同时守在地下,仰头看她在空中飘逸的姿采。
我把脸埋在她手中,说不出话来。不舍得她,又不得不让她去。飞,飞,小妹,飞上去,带着我的理想感xing一齐飞。工作
——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选《金环蚀》
在读书的特候,不会想到找工作是那样的难。毕业的那个月,我些了八百多封信寄到各式各样的洋行去,一点回音都没有。
我想那些洋行真是不礼貌的,至少应该回一封信,录取或不录取是另外一回事。政府是比较上讲理的,收到信至少赠送卡片一张,表示回覆。
这一个月用打字机用得最多是我。那张文凭,至少复印了几十份,一天到晚折好了寄出去。
这种工作是很疲倦的。我急成这样子,是为了不想再摊大手板向爸爸拿零用钱,这真是难为qíng的事qíng。
我又在想,如果赚了钱,jiāo一点给妈的时候,她又会多开心。所以当这些信都如石沉大海的时候,我心里实在在太不开心了。
最后家里面的人为我担心起来,觉得我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于是都七嘴八舌的安慰我。
那天我看报纸,有间图书馆在找人。
我想,真混帐,我并不懂得这些玩艺儿,不然倒可以去试一试,我放下报纸,想了很久。
反正寄了那么多信,我想,再写一封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