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钟,五点半。
不可忍耐的可恶,我放下打字机,冲上楼去,朝九号房就一阵大擂。
里面一个女声问:“谁?”
“楼下九号!给你吵死了!天天早上六点开始吵,到现在也够累的了,休息一下好不好?楼下的人想做正经事。”我吼道,完全不顾后果,捏着拳头。
门缓缓的打开了,房内没有开灯,有点暗,一个女子靠着门,看着我。
走廊虽然不亮,我也吓一跳。多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高而且瘦,象牙色的脸,漆黑的大眼睛,没有笑容。穿件半旧红色毛衣,一条长长的牛仔布裙子,软软的靠在门框上,一言不发。
我呆倒了半边,气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男人啊,男人就是这样不好,男人病在骨头轻。
我嗫嚅的说:“钉什么?好吵。”
“对不起,”她慢慢的说,“吵了你呀?不是有心的。”
看!人家先道歉,我还能怪她?要她跪拜不成?
我只好说:“是是一一不不一一”
“现在不钉了。”她仍然没笑脸,声音倒是糯糯的,一口标准牛津英文。
“那是谁?”有男人在里面问。
她回头,“没什么,同学。”
那男人走过来拉开了门,瞪着我,“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我退后一步,这小子一定是她男朋友了。长得倒是漂亮,可惜凶了一点,我看到她房间地下堆着几只小小的木箱子,确是在敲钉子。
我只好说:“没事,我走了。”
我装模作样,故作镇静的走了几步,然后飞身下楼,进了自己房,犹自喘气。
多么美丽的女孩子!一定是中国人,怎么姓了个怪姓?再也翻译不出来的。难道是混血?又不像。她男朋友也不像混血儿,两个人都同样的高瘦,风采标致,很一对壁人的样子。
她这么好看,真想象不到。
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早上六点一刻起chuánggān什么?
噢一一我真不明白。
第二天她六点过一些又起chuáng了,我张着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MUCHI,到底姓的是什么?况且平时也不见她出入宿舍,真是个神秘人物。
我搭讪地去问有关当局。
我问:“三楼九号的女生,搬来多久了?”
值班的女职员瞪我一眼,知我是老资格老住客,只好道:“六个月。”
“哦,念哪科?”
“法科。”
我的妈,得罪了她,等着吃官司。
这么一个美女倒去读法科。不可以貌取人啊。
“哪国人?”我问。
“奇怪,中国人,跟你一样。”
“不不,她的不是中国姓。”
女职员耸耸肩,“我不知道。”
“让我看看她签名——”
“宋先生,这是私人文件,怎么可以随便让别人观阅。如果有人来查你,你开心嘛?”
我索xing嬉皮笑脸,“若是美女来调查我,不妨。”
她差点没将我乱棍打出来。
“木其”?“慕祺”?这算什么姓?
过后几日,因我留心于她,早上八点钟,见到她与一男人在大堂抱头痛哭,那男人正是当日见过那一位,长得眉目清秀,却也愁眉百结,在替她抹眼泪,频频低声好言安慰,她是埋头在他怀里。哭得噫气。
好一幅动人景色。
正亏如此俊男,才匹配得这般美女。
哭了半晌,她送他出门,门外——好家伙,停着一辆林宝基尼尤拉可,一只野猪标志栩栩如生,化了灰也认得的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