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等我?”
“我要回去睡觉。”我说:“我与你一齐出门。”
“不,你等我,在我房里睡。”
“我不能睡别人的chuáng,睡不熟的,你有了空再找我。”
“那么我们一起下楼。”小四说。
到了楼下,她比我走得快,我叫了街车,叫她:“小四,你冲到哪里去?车在这里。”
她转过来,一脸的眼泪。
“小四!”
她颤抖着说:“我母亲死了。”
我抓住她的手,她尖声号哭起来,整个人蹲下,我拉都拉不住,她跪在路边,头发披下来,崩溃在我的手中,她惨痛的呼号着:“妈妈!妈妈!”
“小四,我扶你回家。”
她翻腾地呕吐起来,弄脏了一身,大衣、裤子、毛衣,她拼命地抓住我,“我的妈妈。”她尖叫。
路人开始围上来,我费力把她拉进电梯。她哭得呛住了气,不断的呕吐,不断的叫嚷。我开了大门,把她拉到屋子里。
我找到了她放的镇静剂,灌她吞下,又吐出来,吞了好几次。我帮她脱衣裳,用毯子盖住她,她捏紧我手腕,以致好几次都抓破了,终于她静下来,掩着脸,哭泣着,“妈妈,妈妈。”
我把她的衣服整理好,把皮大衣用湿毛巾搽gān净。她人睡了。
电话铃响起来,我去听。
“小四?”一个沙哑而年青的男声。
“不。”我说,“我是她朋友。”
“小四为什么不来?我在等她。”
“你可以来吗?她需要你。”
“我不明白。”
“她的母亲死了,她需要人陪。”
那边沉默一会儿,“好,我马上来。”电话挂断了。
无论怎么样,爱还是多于恨。
小四爱她的母亲。缘
我跟大哥说:“我去看看玫瑰,就回来。”
他在看书,头也不抬。“就是昨天刚下飞机的那个?”他问。
“是。”我说。
“去吧。”他翻过一页书。
四十岁了,我想:这个人四十岁了,女朋友也没有一个。天天就是坐在家里看书,几年来介绍多少个女孩子给他,没有一个喜欢的,日子就越来越无聊了,除了看看窗外,就是捧着本书。他人长得漂亮,就是嘴角孤傲点,瘦长个子,头发有点卷,笑起来也有点温柔的样子,但就是找不到女朋友。他也不是个十分的好人,先一阵子老去听歌,把那个歌星约出来几次,然而也没下文,还是这么坐着看书。我可老老实实的告诉过他,他不结婚是他的事,我找到了对象,可不等他,要先走一步的。
我开了他的车去找玫瑰,玫瑰是昨天早上到的,没见四五年,越发出落得好看了,拉着她说了一整天,今日到底忍不住,还要去找她。
到了玫瑰那里,我敲敲门,她在里面说:“进来。”我推门进去。她住在酒店里,好好的家不住,说怕嘈,住在酒店,这样的人也难找。
她穿一件粉红色的T恤,浅蓝色褪色的灯芯绒裤,头发拢在耳后,看看是我,她笑了。
我说:“难得看见你穿七彩衣服。”通常她穿米色,上下左右都是米色,清慡是清慡了,到底素净老气一点,牛仔裤倒使她活泼。
她吊儿郎当的夹着一支香烟,手里拿一把计算尺,推来拉去,写下一个数目,一本正经的画着张统计表。
我说:“真正人人都会计算尺,就被你糟蹋成这样,你正经点不行?”
她放下香烟放下尺,抬起头来,“我原是很正经的,我样子是这样,心未必是这样。模样太正经了,说不定背后就男盗女娼,一点也不美。”她笑了,“欢迎你来,你坐。”
我在她chuáng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