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_作者:亦舒(45)

2017-03-15 亦舒


    咏诗抬起头来,不知痣地,语气骆纵,同平日的她大有出入,“我要吃了一天就好的药。”

    冯医生笑,“我试试看。”

    咏诗的伤风要捱过周末才痊愈,可是她见了冯医生却不止一次。

    严格来说,他们不过通过两次电话,可是咏诗待他不客气,一说就说心中话,异常写意。

    病好之后,他约她听音乐。

    坐了廿分钟,咏诗便说,“那几把梵哑铃像杀jī。”

    以前她会忍耐到半场休息时才找个婉转的借口。

    冯渊笑笑,陪她离去。

    他俩去看了场jīng彩的科幻电影。

    咏诗说:“形式不重要。质素至要紧。”

    冯渊颔首。

    “无论做什么,总要做好它。”咏诗还补一句。

    隔不多久,咏诗的母亲便问,“你找到新朋友了吧。”

    咏诗一怔。

    奇怪,难道看得出来?

    “气色好多了。”

    “是个普通朋友。”

    “别太挑剔人家。”

    这句话另一个意思是“人家不嫌你就好”。

    母亲太希望看到咏诗成家。

    她又说:“过去的事,不要去记得它。”

    咏诗抬起头来。

    呵母亲大约都知道吧,瞒不过她的法眼。

    “有机会让我见见他。”

    忽然之间,咏诗觉得这不过是母亲一个卑微的愿望,于是说:“一定。”

    母亲从来没见过周哲文。

    没想到冯渊先把咏诗请到家里去。

    那是一间老房子,装修却是簇新的,老佣人做了极jīng致的三菜一汤,冯渊的母亲已经去世,只余父亲,对咏诗非常客气,与她谈了一会子唐诗,喝了碗汤,便退到书房去了。

    咏诗喝多了一点香槟,只觉十分松弛,到偏厅坐下听音乐,一时没有离去的意思。

    冯渊把窗帘拉开一点,“咏诗,来看这月亮。”

    咏诗过去张望,“嗯,真美,那么大那么圆,你看,那里是桂树,那个是吴刚。”

    冯渊忽然想念母亲:“家母已不能赏月。”

    咏诗很坦然说:“可是她已与日月同在。”

    “你真的那样想?”

    “当然,她已经天眼通,无所不知。”

    “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梦见过她?”

    “因为这个世界的事已不再使她烦恼,而且,世间数十年不过短暂匆匆,彼此很快就可见面。”

    冯渊点头。

    咏诗觉得是时候了,她轻轻说:“那些信,是你写的吧。”

    冯渊转过头来。

    “哲文给我的信,全由你代笔吧。”

    他不语。

    咏诗说:“没关系,告诉我好了,我一早已知道。”

    “是,”冯渊说:“的确出自我手笔。”

    “谢谢你。”

    “不怪我冒昧?”

    “那些真是好信。”

    “咏诗,你文笔也极佳。”

    “信呢?”

    “你叫我丢弃。”

    “你有无扔掉?”

    “没有。”

    “有没有带回来?”

    “一共五十二封,全收在一只盒子里。”

    “你怎么会回答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

    “开头是因为哲文没有空,他请我代答。”

    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