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费这么大劲?”我问:“因为我长得像你少年时代的女朋友?”
他不出声。
梅超群?没听说过。这城里的亿万富翁不胜枚举,谁耐烦一一记清他们的面孔名字。
下班,照例像被炸弹炸过。
买了鲔鱼寿司饭盒回家吃。
有一个中年男人要报我恩。
我又不敢轻举妄动,唉。
小祝打电话来,我嚷:“你行行好,把我带出来走动走动,我闷到抽筋。”还矜持gān什么鬼,且顾眼下。
“我就是要提携你。”他神气的说。
“提吧提吧,到什么地方去?”
“我与莉莉与朋友约好了跳舞——”
“跳舞?咦——免费给人搂搂抱抱。”
“又来了!”
“我去到,光坐在那里,可以吗?”
“那你去gān么呢?”小祝问。
我说:“我闷。”
“活该你闷死。”
“你们开车来接我,我决定出来。”
小祝两夫妇真是没话说,开车来接了我出去。
我这个人是该死,到了的士高便闷闷不乐,他们还替我找了个男伴,是个年轻的留学生,蛮可爱的,才去了纽约四年,明明是香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忽然说广东话就不准了,s音全部变sH,时常问我:“对了……这个怎么说?”
我觉得很闷。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女人要喜欢徐少qiáng。
我用手摸着下巴,累得慌。
我同他们说:“我上洗手间。”
“喂你——”小祝想阻止我。
我已经站起来。
我并没有打算再回去,我嚼口香糖,穿着跳舞裙子,拿着一罐可乐,坐在街边看霓虹。
有辆黑色的大房车经过,忽然又倒车,缓缓停在我面前。我睁大眼。
呀,是那个中年人。
他也瞪大眼,“是古小姐?”
我点点头。
“你怎么搞成这样子?白天你多么斯文正经。”
“两面人,”我边嚼糖边说:“我是两面人,白天那份工作仅够糊口。现在我出来找外快。”
司机下来开门……
“上车来。”他说:“别坐在路边,快要下雨了。”
我摇摇头,“太危险,小妹不是不谙世事的低能儿。”
“你胡说什么呢?我女儿还比你大呢。”他说。
“咦,”我说:“不久之前,彷佛还有人说要报恩。”
在黑暗中,我都看得出他忽然涨红了面孔。
“上车来吧,我送你回家。”他说。
可以猜想他当初的勇气已经消失,不过仍然落落大方。
我扔掉可乐罐子,跟着他上车,说出地址。
司机与后座闻有一块玻璃隔开。
我问:“你的女儿比我大?”
“廿四岁了。”
我说:“不比我大,我廿六。”
“刚才去跳舞?”他问:“年轻真好,可以有这种乐趣。”
“是迫于无奈,在家闷得慌——告诉我,为什么中年人不可以去跳舞?”
“跟谁跳?”他苦笑。
“太太、女朋友,女儿。”我闲闲举几个例子。
“我妻子会骂我神经病,女儿嫁在外国,女朋友则不方便公开亮相。”
我笑,“做人原来这么多顾忌。请再告诉我,你结婚多少年了?”
“三十年。”
“这算是什么,访问?gān么不问你父母亲?”他略为轻松,笑了出来。